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你的用户名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『老九门』霜林尽染二月红 作者:冰梦呓语 晋江非V高积分2016-08-02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:341593   总书评数:596 当前被收藏数:1512 文章积分:18,797,930 文案 你会煮面吗?我想吃一碗阳春面…… 二爷说:我以前只道,这个世界能让我牺牲性命来保护的,只能是丫头一人,什么国家,什么民族,如果没有她,于我有何意义? 而今我才发现,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肯为我安常守故,为我遮风挡雨,肯为了我的命,而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换,我若是就这么走了,那她又算得了什么? 我只是一个小丫头,二爷厨房里的使唤丫头,半生契阔,风雨同舟,我只想伴他左右。 ★入坑小贴士★ 1.脑洞大开,二爷和一个厨房小丫头的故事…… 2.只是看一个欢乐,勿要深究原著哦…… 3、三叔的原著未发完,电视剧未演到最后,还望勿喷。 内容标签:原著向 盗墓 情有独钟 民国旧影 搜索关键字:主角:二月红,云霜 ┃ 配角:张启山,霍仙姑,吴老狗 ┃ 其它:原著向 ==================   ☆、chapter 01   长沙城的百姓都知道,老城玉带街观苑巷走到底有一家城里最大的戏园,戏园的主人二月红,人称红二爷,从戏园穿过去再走一条巷子,远远的就能看到红府的招牌,那便是红二爷的府邸了。   而长沙城的百姓人人皆知,红府最近出了两件大事。   一是二爷的夫人丫头不幸染重病去世,送葬的队伍从戏园一直连接到红府,绵长不绝几乎塞满了整条巷子,二是红二爷不满弟子陈皮勾结日本人兴风作浪,一气之下将他逐出师门。   偌大的一个红府一时间变得冷冷清清。   后来佛爷来过一次,二爷跟着他出了趟远门,回来的时候连着平时戏园里的伙计都不见了许多,而二爷从外面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清府。   府上一时间沸沸扬扬,有人说是二爷得罪了日本人,怕殃及无辜,有人说是二爷下墓时沾上不干净的东西,怕给人发现,也有的人说二爷情深义重,此番失了夫人怕是不会独活,这是在交代后事。   可这些人前人后议论二爷的人,拿到不菲的银子后,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红府,这大到半条街的宅子里,如今只剩下管家,李妈妈,和几个打小就跟着二爷学戏的伙计,还有我。   他们没离开,大概是因为无处可去,没身份没地位没亲人,出去就等于寻死。   而我,大概是因为二爷根本不知道府上还有我这么个人……   我是夫人从街上捡回来的丫头,那年城里下暴雪,气温骤降,五十年不遇的大雪下了三天三夜,清晨起来的时候门都推不开,窗户上挂着的冰溜子掰下来都可以当杀猪宰羊的利器。   我娘病了,在床上躺了七天,我跑遍了城里的医馆没人肯上门给娘亲把脉,她走的那天是一个晚上,家里没有可以烧的柴火,我便点了驴粪取暖,屋子里朦朦胧胧的都是烟。   娘亲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,絮絮叨叨的和我说了很多,她说她生来就是贱命,没有伺候主子的福气,活该没人管。   她是贱命,我是她生的,自然也是贱命,不过我倒是有伺候贵人的福气的。   第二天,我把自己卖了,只为给她换上一个好棺椁,安稳入葬。   街上很冷,到处都是病倒饿死的人,卖身的丫头从巷头一直排到巷尾,我从太阳升起时跪到晚上,夫人发现我的时候已经没有知觉了,只剩下一双眼睛活泛的眨了眨。   “这个还活着。”我听见夫人说,“桃花,快把我的披肩拿来,抬回府上去。”   我是那条街上唯一活下来的,我记得娘亲的话,我是贱命,贱命都是好活的。   我在红府里躺了三天就好了,夫人买了副棺材托付陈皮将我娘葬了,便将我安顿在厨房里。   夫人说,她和二爷说了,以后我就待在红府,好好干活,好好伺候夫人和二爷。   后来想起,可能是当时夫人病重,记事不那么清楚了,也可能是二爷那时担心夫人,从没把我当回事。   我是很喜欢夫人的,她身上没有那些贵人身上叮叮当当的金银细软,也没有她们虎虎生威的霸气,她气质很温润,有点像我娘。   因而,夫人到哪我就到哪,但我是厨房里的丫头,只能在厨房里见夫人,夫人只会做面条,我也只会做面条。   有一次,陈皮吃了我做的面条不禁大吃一惊,忍不住夸我,他说他是二爷的徒弟,而我是师娘的徒弟。   可我跟夫人还是不同的,夫人有眼光,会描眉会剪花会刺绣,而我只会做面条。   府上的人大多都走光了,人少了,院子没人打理,二爷也不在乎,而我毕竟是个丫头,还是个勤快的丫头。   院子没人扫,落叶都成堆了,我就拿起扫帚每天扫,二爷就坐在夫人的房间里,看着夫人的衣装,夫人的头饰,还有那张黑白昏黄的照片,一天一天的看。   那张相片我也看过,是有一次桃花生病,换我去房里给夫人送饭,夫人没生病的时候生的水灵灵的,一张精致的脸生的饱满圆润,可却不及二爷美。   二爷是我有生之年见过最美的男人。   二爷的行头红色的居多,院子里也开着大片大片的红色杜鹃花,一年四季的开,我很少看见二爷的正脸,就是一不小心瞥见了,也都是低着头悄悄地避开,夫人和蔼可亲,可府上的规矩还是有的。   但二爷的身段,当真是没的说。   二爷多数的时候穿着一身宽松的锦绣长衫,布料上绣着流动的云水波纹,红艳艳的一片,我起先不知是什么,后来听管家说是一朵朵盛开的红水仙,二爷穿着这身在杜鹃花丛中一站,就算天上的鸟都忍不住停下来看两眼。   府上时常会来很多人,其中不乏长沙城中的美男子,可不知为什么,看起来总照二爷少了那么一丝韵味。   哦,忘记说我了,被卖到府上两年,我还是一个脸型和身材都未长开的黄花豆芽菜。   我每日都拿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扫帚,打扫着院子里的落叶和灰尘,几次经过夫人的房间都隐约看见二爷在里面,夫人床上的帘子旧了,镜子上也落了灰尘,可管家说二爷吩咐过,夫人房间里的东西都不许动。   后来,二爷终于出来了。   因为张大佛爷来了……   佛爷每次来都是大排场,一身笔挺的军装,乌黑光亮的军旅靴,身后跟着七八个人,整齐划一的黑皮鞋踏在红府清一色的松石板路上,发出啪啪的响声。   管家一时找不到人,吩咐我去煮茶。   我虽是不会煮茶,可却知道煮茶是门学问,不是随便沏上了就能喝的。   管家端了茶上去,我战战兢兢的站在大堂外,便依稀听见佛爷说,“上次咱们合计着清府,二爷动作倒快,看你这院子没什么人,打扫的倒是干净。”   管家抬起头淡淡的瞥了我一眼,我心道,这好像是在夸我。   当着管家的面被夸了,我还有些不好意思,若是一不小心功高盖主,越俎代庖可就不好了。   我正想着转身去拿扫帚扫我的地,就听见里面,佛爷一口茶喷出来。   “这什么东西这么苦?”   管家又抬起头,淡淡的瞥了我一眼。   我道:“可能是茶叶放多了,奴婢去加些水……”   二爷府上的东西一向讲究,出了这样的事,二爷的脸上也不太好看。   管家冲上前去正想换,却见佛爷摆摆手,“咱们合计着换人,你倒是将人清了个干净,也不知再招进几个趁手的,我那儿还有几个闲人,明儿便遣人给你送过来。”   二爷没答应,也没拒绝。   第二日,佛爷说的人没来,二爷人却被带走了。   二爷走的时候是晚上,我还在拿着扫帚扫院子,二爷穿着一身水绣白衣,身上还背着一件不常见的行头,右手的食指上不知戴了什么东西,映在清冷莹白色的月光里闪闪发亮。   他走过我身边时,仍旧没看见我,大概也不知道白天的茶水就是我煮的。   二爷走的这几天,院子里更静了,前院的杜鹃花没人照看,叶子黄了一片,我扫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心疼,背着管家偷偷浇了点水。   夫人的房间我也偷偷进去过,只敢拿着拂尘掸了掸灰,那张相片还立在桌前,却是干净的很。   不知怎么,我忽然有了记日子的习惯,每过去一天,就会在前院捡一片杜鹃花的花瓣藏在荷包里。   花瓣刚满七个的那天,二爷回来了。   二爷回来的那天是深夜,还是个雨天,天上电闪雷鸣的,将长沙城夜空晃得宛若白昼,我担心院子里的杜鹃花,撑一把油纸伞,想去厨房寻一块雨布遮一遮。   可我刚进了后院便撞了一个人,雨天地滑,我“扑通!”一声坐在地上,油灯都摔灭了。   空中一道闪电,从九千里的高空一直劈落在地,院儿里的枝桠噼啪一声断了,我借着闪电的光看清了后院的人。   “二……二爷……”   眼前的二爷头上戴了个斗笠,身上搭着厚重的雨披,黑灯瞎火的乍一看,和传说中的粽子差不多。   可我就是认出来了。   二爷没理我,直接走进了厢房,我本想上前帮他撤了雨披,可二爷没让我动手,自行摘掉了放在一旁。   雨披一撤,我不禁吓了一跳,刚捡起的油灯又摔在了地上。   二爷走时穿着一身白衣,还带着一身我从没见过的行头,可如今这行头没了,雪白的衣料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。   惊吓之余,我说话都结巴起来,“奴……奴婢去找管家……”   “不必了……”二爷摆摆手,看起来有点疲惫,“厨房有吃的吗?”   我忙道:“奴婢会做面条。”   二爷点点头,我便一头冲出去,连雨伞都忘了拿。   一把细面,半碗高汤,一杯清水,五钱猪油,一勺酱油,再烫上两颗挺阔脆爽的小白菜。   面条过水而出,用青瓷碗装了,我撑了一把伞,趁热将面条送到二爷的厢房。   我端着面条推门进去,二爷已经换了身衣裳,雪白的绸缎上绣了大片大片的红水仙,脸上也干净了,我一见二爷这般模样,便又紧张了起来。   “二爷,面好了。”   我将煮好的面条放在桌子上,碗口还冒着徐徐热气,面上摆着两片小白菜,翠绿翠绿的,在昏暗的灯光下,晶莹剔透的闪着光。   二爷将油灯调亮了些,端起面条只吃了一口,便抬起头看我。   我吓得倒退了一步,“是奴婢面条做的不对吗?”   二爷摇摇头,我又道:“这面是以前夫人教我的。”二爷便不说话了。   我站在一旁低着头,抬起眼角偷偷打量着二爷,早听说二爷功夫好,看着动作不像有伤的样子。   二爷吃完面条,抬起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。   “你多大了?”   这是二爷第一次面对面的同我说话,我不知怎么就紧张起来。   “奴婢……奴婢……”   “别着急,慢慢说。”   “奴婢忘了。”   二爷: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没存稿的日子简直……终于把第一章补全了,不管了,我要去看老九门,你们不要拦我,请看我真诚的小眼神→_→   ☆、chapter 02   我是个从小没爹的孩子,没名没姓,连娘亲都不记得我的生辰,我怎么会知道。   二爷低头看着手中的碗,发呆了许久,我上前一步,“奴婢给二爷倒杯水漱口。”   二爷点头说好。   我想,二爷大概是又想起了夫人。   这世上除了娘亲就只有夫人待我好。   至此,我不过与夫人相识两年,每每看到夫人的旧物,心口都像压着一块石头那样难受。   可是二爷呢?二爷与夫人相识了十几年……   我拎着水壶到厨房,看了看柜子里的茶叶,还是只弄了一壶热水,回去的时候,二爷已经将碗放下了。   我拾起一个托盘去收,却见二爷抬起头看着我,“你是怎么进来的?”   我答:“奴婢是夫人从街上捡回来的。”   “是丫头捡回来的?”二爷眉头微皱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  “奴婢名叫豆芽。”   二爷的嘴角似乎弯了弯,“是夫人起的?”   “不是。”   “那是谁起的?”   “我自己……”   二爷笑了,笑起来就像院子里花团锦簇的红杜鹃,甚是好看。   我端着青瓷碗,站在那里傻笑了一下,当初没有人给我起名字,娘亲就狗芽狗芽的叫,后来夫人问我叫什么名字,我觉得“狗芽”不好听,就随口说了豆芽……   “豆芽就豆芽吧……”   二爷说话声音不大不小,温温润润的,很是好听。  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,转而又问,“这院子是你扫的?”   我点头,“是奴婢扫的。”   “前天那茶,也是你煮的吧?”   “二爷说什么?”  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,反正我就是没听见。   二爷的嘴角又勾了勾,“你下去吧。”   我撑着一把雨伞,端着青瓷碗去厨房洗了,才回房间睡觉,外面还下着雨,天气有些凉,我躺在床上身上很乏,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。   清晨,我顶着个黑眼圈扫院子,正扫着,就见后院从前负责打水的小七背着个包袱正要出门。   我一伸手把他拦住了,“你这是要去哪?”   小七说:“府上有日/本间谍,二爷这是铁了心的要清院子,管家刚给了银子,正赶着回老家。”   我道:“什么日/本间谍?”   “我哪里知道,要是知道了还能活到现在?”   小七背着行囊头也不回的走了,我站在院子里,地却扫不下去了,小七在红府没有十年八年,五六年总是有了,说赶就赶了,没留一点情面。   而我不过是厨房里洗菜刷碗的小丫头,怕是也待不久了,我又想起那天晚上一身血迹的二爷,隐约觉得红府要出事。   我拖着扫帚回到房间里,翻出了钱袋,以前每个月十五枚铜钱的例银,再加上夫人隔三差五的赏钱,此时算算,倒也有二十两银子了。   二十两银子能去哪儿呢?   客栈?酒馆?青/楼?   要不还是不走了吧……   想来想去,理不出个头绪,我眼光一瞥,便瞥见了床脚处的荷包,荷包里还装着七瓣院子里的杜鹃花瓣。   我叹了口气,拿起墙角的扫帚出门扫院子,昨夜倾盆大雨,电闪雷鸣,前院的杜鹃花落了大半,满地红彤彤的,好像开在二爷长衫上大片大片的红水仙。   我正在扫地,远远的便看见管家站在回廊里,正冲我招手,我心道,莫不是这就要赶我走了吧。   我拖着个扫帚慢慢悠悠的走过去,管家似乎是急了,“你这丫头上哪去了?走个路也慢吞吞的!”   我拖着个大扫帚,眼睛里还有点委屈,“管家这是要打发我走了?”   管家一愣,“你说什么?”   “我只是个没出过厨房的小丫头。”我道,“你莫要把我赶走了。”   “我什么时候要赶你走了?”管家拿过我的扫帚,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,“二爷到现在还没吃东西,就等着你那碗面呢。”   我站在原地不走了,“我的面?”   “阳春面。”管家言简意赅,“你快去做呀。”   我真的没理管家,一头扎进了厨房去煮面,一碗细面出锅,我寻了个托盘,依着昨晚的样子给二爷端去了。   二爷坐在夫人的厢房里,正在擦拭手中的如意冠,桌子上还摆放着黄底蓝滚边的砧花斗篷,两朵银色的细丝绢花和一身金光闪闪的鱼鳞甲。   早听说二爷是长沙城里的名角儿,唱的是花旦,这身段转起来似清风扶柳,广袖飘飘,云衣轻摇,二爷的戏台几乎是场场爆满,从来座无虚席,像我这样的丫头是没有见过的。   可二爷自从夫人去世,久不去戏园,一身身价值连城的行头也都落了灰,二爷看见我,放下手中的东西,等着我将手上的面摆上了桌子。   “我叫管家去寻你,怎么找不到人?”   我忙道:“奴婢去扫院子了。”   二爷一边吃面,一边转头和我说话,狭长的凤目澄澈如水,此时正淡淡的打量我。   二爷这面吃的很慢,一口一口的,连汤都喝了个干净。   末了,他将碗筷向前一推,“我晚上去梨园带几个伙计回来帮忙,从明儿起,你就不用扫院子了,留在厨房里管事吧。”   我愣了愣,二爷非但不赶我走,还要升我的职?   我一时有点受宠若惊,“奴婢在厨房里洗碗,半天就做完了,可以扫扫院子的。”   二爷自顾自的拿起他的如意冠,没说话。   主子的话就是圣旨,我不敢反驳,便低着头上前收拾了碗筷,转身出了屋子,可我前脚刚迈过门槛,就听见二爷的声音自背后轻轻响起。   “以后,每日午时都送一碗面过来,面条不要太细,多加一点高汤。”   我点头应下,“是,奴婢知道了。”   花儿香,虫儿鸣,鸟儿叫,我出来时,院子里阳光正好,昨夜凋落的杜鹃都被换掉了,后院的池子里又填了好些个红水仙,清风吹来,满院清香。   我想着,等晚上有了助手,大概会清闲不少,因而我洗净了二爷的碗筷就回房休息了。   可晚上没到,府上就来了人,这次不仅张大佛爷来了,还带上了八爷和九爷,八爷一身素气的长衫,脖子上还挎着一条长围巾,笑容满面的,可九爷就不同了,打从进了府眉头就一直皱着,我看着有点害怕。   八爷还没进屋,遥遥的见着我家二爷就忍不住笑道,“上次听佛爷说,二爷府上的茶甚是好喝,我老八这就忍不住过来尝一尝了。”   我远远站在亭子里,忍不住拍了拍额头。   我是不是又给二爷丢人了……   二爷倒是不嫌我丢人,转头对那管家招了招手,“去叫豆……去叫那丫头沏一壶茶来,叮嘱她少放些茶叶。”   我这一壶茶沏了近半个时辰,管家尝了一口,似乎是品味了挺久,脸上的表情怪怪的,“好像,没那么苦了。”   我道:“那您快给二爷端去吧。”   管家道:“还是姑娘去吧。”   管家第一次尊称我为姑娘,让我一时大喜过望,我就端着茶壶迷迷糊糊的去了。   一进厅堂,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,我摆好茶碗,一一给他们上了茶,红府的茶碗都是上等的名品,二爷最爱的这套紫砂听说是宜兴的供春壶,出自清末紫砂名家邵二泉的手里。   二爷为了这套茶具,特地拿了两对明清的鸳鸯彩釉和人家换。   用这样一副茶具呈着我煮的茶,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材小用,不,是明珠弹雀、牛鼎烹鸡了……   这茶虽说不苦,可也好喝不到哪里去,路过九爷身边时,我看着他金丝圆框的眼镜间打量我的眼神,不禁背后发凉。   二爷见状,对着我摆摆手,“九爷一向不喜喝花茶,你为他上一壶白水就是。”   我正要去给九爷换水,八爷却一伸手将我拦住了。   “二爷,我看你这小丫头长得倒是清秀,虽说身材还未长开,可这小脸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,丫头,爷看你面色红润,印堂似有白光,不如给你算上一卦如何?”   我忙退后一步,“八爷,这算命都是算的贵人命,奴婢命贱,怕是算不得。”   “唉?谁说你命贱了?”八爷从椅子上站起来,慢慢走到我身边,“爷算命可是很准的,不准不要钱。”   我心道,你就是准了,我也没钱给你。   八爷见我不配合,索性一把抓起我的手,反复看了看,发出了“渍渍”的响声。   “你这丫头艳福不浅啊。”八爷道,“怎么看怎么是贵夫命,只是你这姻缘线上有一砍儿,若想破解……”   “八爷……”二爷不着痕迹的打断他,“你拿我一个丫头开什么玩笑。”二爷转向我,“还不快去给九爷换水。”   我忙低下头,“是,奴婢这就去。”   厨房里没有开水,我便现烧了一壶,我提着壶赶着去给九爷换水时,隐约看到厅堂的大门被关上了。   管家远远的对着我摆摆手,这老九门里的几位爷哪个不是手上沾过几条人命的,若是不小心得罪了,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。   我又提着个壶回到了厨房,也不知佛爷八爷他们什么时候走的,前堂的门开了,却不见二爷,也不见二爷出门,我便将茶碗都收了,去厨房洗净,茶碗里的茶汤泡久了,都会留下一层茶渍很是难洗,只有二爷碗里最干净。   略晚些的时候,二爷果真从梨园给我带回来几个帮手,两个丫鬟,三个老妈妈,还有几个像小七一般,打水干粗活的男工。   几个人在厨房里整齐的站成了一排,一见我进来,齐刷刷的鞠个躬,“豆姑娘好……”   我: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第二章更完~~   ☆、chapter 03   一见这阵仗,我不禁吓了一跳,还有点不好意思,忙去找了管家,管家说这是二爷的意思。   我还是觉得不妥,管家说,这些都是梨园的老伙计了,和家眷差不多,你也不必管他们,煮好你的面就是了。   几天相处下来,我倒是觉得这些梨园出来的家伙们,比那些从前规规矩矩的伙计们好玩了许多。   这些从梨园出来的丫头,多多少少都会唱两句,平日里一边干活就一边小声的唱,咿咿呀呀的,听多了连我都能哼唱几句,那两个丫头一个叫绢花,一个叫青衣,都是京戏中服饰的一种。   戏具谓之行头,行头分为衣、盔、杂、把四箱,衣箱又分大衣箱、二衣箱、三衣箱,不同衣箱中的服饰也是代表不同的地位。   青衣是二爷大衣箱中的戏服,而绢花则是盔头箱中的头饰,这两人从小在戏园学艺,在梨园时都是二爷的贴身丫头,还有两个小厮,一个叫云履,一个叫朝方,都是二爷三衣箱中的足履,地位比之之前的两个丫头就要差些。   二爷家传下来的祖业,根基很深,连伙计的名字都要取的规规矩矩,她们说的这些我是听不懂的,我只会煮面。   但青衣和我说,夫人刚嫁过来的时候也只会煮面,但二爷对她比对任何人都好。   而那两个丫头也是从小跟了二爷,能翻跟头会唱戏轻功了得,干起活来一次能提四桶水,可二爷也没多瞧过她们一眼。   我道:“那你就没想过离开红府,自立门户?”   青衣摇摇头,“二爷功夫深不可测,岂是我等可比的,况且二爷脾性温和,从不打骂下人,能跟了二爷是我们的福气。”  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,关于二爷的事,我都是愿意听的,我很想知道二爷以前没遇到夫人的时候,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。   我每天只负责煮面,未免闲了些,偶尔无聊也会帮青衣剪剪花,帮绢花洗洗衣服,帮云履扫扫院子,翻翻花土,这几个伙计可不仅仅是待在厨房里那么简单,我觉得二爷快把整个府上的下人都交给我管了。   院子里又陆陆续续添了好多人,佛爷还特地叫人送来个西洋的厨子,又临近年关,府上一时热闹了许多,可二爷一回府,还是喜欢待在夫人的房间,喝喝茶,剪剪花,只要我能看见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坐着,夫人屋子里有一盆红竹,比府上任何一盆花修剪的都要精细。   我每日瞧见二爷,就感觉夫人好像还活着一样……   二爷的第一场戏开在大年初一,听八爷说,这日子大吉大利,还能为新年搏一个好彩头。   三十的前一天,佛爷带着八爷九爷还有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五爷一起登门了,五爷的手里还牵着一条狗,那狗立起身子几乎到我肩膀,一身黑毛倒是挺干净,我忍不住凑近看上一眼,那狗呲了呲牙,几乎有我食指那么长。   院子里的人都忙活起来,只有我闲着,前厅里上了两壶上好的龙井,瓜果点心摆满了一桌子,主子们有吃有喝的在屋里闲聊,只是那狗被手腕粗的铁链拴在门外,急的直蹦跶。   主人的狗也是主子。   我见它急的难受,便壮着胆子去厨房里沏了一壶茶,倒进瓷盆里双手捧着端了出来。   那狗还在门外向里望,一看见我,立马转过来,我试探着向它走了两步,那狗冲着我呲呲牙。   我快跑了两步,将瓷盆往地上一放,狗儿几步冲过来,地上的铁链“嘣”的一声被拉紧。   “豆芽!”   我听见二爷在屋子里喊我,声音都变了调。   这是二爷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喊我的名字,我转头看见二爷紧锁的眉头,隐约觉得自己又闯祸了。   八爷出来,见着我给黑毛沏的茶水哭笑不得,“这五爷的狗见这丫头竟不咬她,还真是奇了。”   二爷站在门口,一双凤目紧紧的盯着我,“怎么这么没有规矩,五爷的狗也是你碰的吗?”   我有点委屈的低下头,就见那黑毛喝净了盆里的水,叼着那青瓷送回了我脚边。   “回后院待着去,没有我的话不许过来!”   二爷说话声音不大,语调也很平静,可我知道,二爷这是生气了。   我缩在后院的亭子里,隐约听见前院又来了人,来来往往热闹得很,也不知那黑毛怎么样了,有没有人给它拿吃的。   长沙的冬天并不暖和,不冷但是很凉,是那种透进骨子里的凉,风一吹就好像能吹进骨头里,冷的牙根直打颤。   这个季节,只有二爷的园子里能开出这么鲜艳的花,先前的那些个杜鹃都落了,二爷叫人换上了一株株红梅,凌寒傲雪,花开正浓。   我忽然想起,夫人还在的时候是最爱这红梅的,二爷常剪了几支开着旺的,□□白玉瓶里亲自修剪,如今,却没看见二爷再来折花了。   我正想着,忽然察觉有人在背后拍我,“你这丫头,在这发什么呆?二爷唤了你几声都听不见。”   我转头一看,竟是八爷,二爷正坐在亭子中央的石桌前,目光清凉的看着我。   我忙过去拂了拂身,“二爷,奴婢给您沏壶茶吧。”   二爷点头说好。   我便去厨房寻了个壶,沏好了给二爷端来,八爷看了不禁笑道,“你不会让我们和五爷家的狗儿喝一个茶吧。”   我赶忙摇摇头,“不会的,这壶奴婢沏的用心了些。”   二爷抬起头,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,“和青衣绢花待了那么久,怎么就没跟她们学着点?”   我低下头想了想,哪里知道二爷指的是礼貌和规矩,当下也没隐瞒,“奴婢和她们学了几句戏曲儿,只是不及她们唱的好听。”   “哦?戏曲儿?”二爷好像一下来了兴趣,“你唱来几句听听,若是唱的好,我明日便找人教你。”   我学着绢花的样子掐了个兰花指,又迈了个交叉步,手臂在空中慢慢划过,“自从我,随大王征战西东~~”   “咳咳……”   二爷一口茶喷出来,我一见忙住了口,拿了手绢上前递给二爷。   “是不是,奴婢的茶叶又放多了?”   二爷笑了笑,对着我摆摆手,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二爷笑,眼睛眯起来弯弯的,比之院里的冬梅还要明艳些。   二爷道:“这戏你还是不要学了,不过我见你身姿轻盈,这下地的功夫你还是可以学点的。”   我忙俯下身,“谢谢二爷。”   二爷对着我点点头,转头对八爷说,“我回房换身衣裳。”   我上前将二爷的杯子收进茶盘,二爷起身欲走,可走了两步却又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。   二爷身后落梅如雪,微风浮动,吹起点点梅瓣,都落在了二爷的肩头。   我不由一怔:“二爷?”   “这五爷家的狗你莫要再动了。”二爷说,“此狗凶悍无比,咬人便不松口,吃人连骨头都不剩的。”   我忙点点头,“奴婢知道了。”   二爷转身走了,我不由松了口气,可不知为何,总感觉背后还有双眼睛在紧紧盯着我。   我一转身便看见了八爷……   八爷见我转过身,下意识的笑了笑,方才二爷笑的很是好看,可这八爷笑的怎么看怎么瘆人。  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八爷问我。   “奴婢名叫豆芽。”   “还真叫豆芽……”八爷似乎喃喃自语了一句,我心道,叫豆芽怎么了?我原来有个姐姐,还叫菜芽呢……   “你是怎么进府的?”   “奴婢是夫人从街上捡回来的。”   “哦,这就对了。”八爷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,鼻子上的金丝眼镜都快贴我脸上了,“我见你平时也没什么活吧,你家二爷喜欢喝茶,尤其喜欢西湖的龙井,你平时多学学,不要用太沸的水沏,会走味。”   我听过不由愣了愣,“二爷平时喝的茶都是绢花沏的,绢花的手艺很好。”   “那不一样!”八爷低头冲着我挤了挤眼睛,“没事多陪陪你家二爷,我挺久没见他这样笑了。”   八爷也转身走了,走的时候心情颇好的样子,还情不自禁的唱起了小曲。   “自从我,随大王东征西战……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五爷走之前,二爷没再让我回前院。   不过,二爷说的话向来一言九鼎,二爷说让我学功夫,就还真的给我找了个师傅。   三十那天一大早,二爷便亲自带了府上的伙计去梨园准备,大年初一开戏,年都过不好,管家担心着二爷中午吃不上面条,便将我也带去了。   这是我第一次进梨园,在我来梨园之前从不知二爷手下还有这么多伙计。   二爷的梨园很漂亮,比红府大了许多,红彤彤的绸子点缀着四方屋角,回廊的滴水檐下到处挂着提画的彩灯,二爷的箱子很多,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后台的屋角,这些个箱子各个雕龙画凤,图案大小不一,但都惟妙惟肖。   这戏台也分前台和后台,后台便是我们进来的这面,门口两根漆红的柱子,用金笔提着一副台联,上联是“日月灯,江海油,风雷鼓板,天地间一番戏场;下联为“尧舜旦,文武末,莽操丑净,古今来许多角色”。   管家说这戏台是十几年前一个富商所赠,整体仿北平广和楼而建,前台比后台壮丽许多,但我还未曾去过。   管家让我先去后台,他去前台打理,可我才一进门,便被几个伙计围在了中间,几个男人在我身边转来转去,绕的我发晕。   “你就是传说中的豆芽菜?别说,长得还真小……”   “就是,你看这身子还未长开呢。”   我站在中间,羞得满脸通红,一双双眼睛在我身上转来转去,还真拿我当展览品了。  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,低着头抿了抿嘴唇,良久才憋出了一句。   “我叫豆芽,不叫豆芽菜……”   ……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第三章更完~~ 如果喜欢就收着吧,别客气嘛~~ PS:就要去参加科目一的预考,还没怎么看,希望不要挂……   ☆、chapter 04   满室的伙计哄堂大笑.   打头那人摆摆手,上下打量了我一眼,“你就是给二爷煮面的豆芽?”   我点点头,这人八尺多高的身长,皮肤黝黑,长的却还算俊俏,脸上的皮肤远比身上的光滑些,绢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,推了推我的手臂。   “这是与二爷搭台的武生,偶尔也唱花脸,功夫可好了。”她上前两步,对着那人笑了笑,“龙哥,这就是二爷府上的豆芽,以后这下地的功夫,还劳烦你多提点。”   那人对着我点了点头,绢花是没有这个面子的,这背后说话的定是二爷。   绢花推推我,我忙上前拂了拂身规矩的叫了声,“龙哥好!”   龙哥还没说话,这一旁的伙计们便争先恐后的开始起哄。   “龙哥,是不是得给赏钱啦!”   龙哥也不含糊,直接从手上拨下来一个双龙翡翠镶雕的银戒指,给我戴在了手上。   “这是地下的东西。”龙哥说,“出自魏晋南北朝时期一个御史大夫的古墓,入了这一行就得行这一行的规矩,带上了这个,以后出门就不可乱说话,乱办事了。”   我听过这话眨眨眼睛,二爷本是叫我学着玩的,我也没有当真,怎奈这龙哥却认真了起来……   我垫一垫手上的戒指,有点沉,大概也是看在二爷的面子上赏给我的,可这一提规矩,我就不免有点紧张……   我平时都是一讲规矩就头疼的……   我抬头看了看那龙哥,“那奴婢该怎样说话,怎么办事呢?”   “……”   那龙哥一愣,一时竟没答上。   “这个不急。”末了,龙哥说,“你跟着二爷好好学就是了。”   我低着头笑了笑,这龙哥功夫好,嘴上却是笨的,不及二爷聪明。   他从屋子的墙角处拉出了一个五彩衣箱,那箱子上雕雕画画都是些戏装戏服之类的。   他指着那个箱子问我,“这是什么?”   我道:“箱子……”   龙哥点点头,又问,“这里面装的什么?”   我道:“衣服?”   他淡笑着摇摇头,一脸得意的模样,我问:“那是什么?”   他蹲在箱子前,先解了两个明锁,又将手指伸到箱底轻轻一按,箱盖“砰!”的一声打开,里面竟都是一米多长的竹竿。   这竹竿的末端都有暗结,两根竿子一拼足有两米多高,龙哥拼好了一根递给我,自己也拿了一根。   他竹竿一撑,单臂挂在上面,稳稳的立在地面中间,身旁响起了一阵喝彩之声。   我见着新奇,双手撑着向上一跳,用力抱在上面,几个伙计正要拍手,我竹竿一歪,“扑通!”一声倒在了地上。   龙哥:“……”  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我扶起来,半条胳膊都摔的没了感觉,我道,这功夫还真不是好学的……   正巧二爷一掀帘子走进来,看到我一脸蓬头垢面,衣服也乱了,不由勾了勾嘴角。   “龙裳,你教她功夫也悠着点,第一天就上竹竿,可别摔坏了。”   我忙道:“奴婢身子结实,抗摔!”   二爷看看我纤细如豆芽菜似的身子骨,点了点头,可我知道,他是不信的……   我见二爷回来休息,忙看了看日头,早已过了午时,当下赶紧拂了拂身,“奴婢去给您煮面。”   二爷点点头,我将竹竿一扔,就跑去了厨房。   一旁的绢花苦笑着帮我拆了竹竿,“这丫头,一见二爷,连师父都不要了!”   我端着面回后台时人都散了,只有二爷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摆弄着镜子前的油彩,我端着面缓缓走近桌前。   “二爷,面好了。”   这话,我不知最近说了多少遍,二爷不管平素吃什么,在哪里吃,每天中午都是要吃上这一碗阳春面的。   以往大年三十这天红府上出奇了的热闹,各种山珍海味,美酒佳肴数不胜数,我方才在厨房见着了不少新奇的伙食,可二爷的午饭就只有这一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。   我看着二爷的背影,不由微微心疼。   二爷自然而然的端过碗,一低头,看见了我手上的戒指,“是龙裳给你的?”   我点点头,“师父说,带上这个以后就得小心说话,规矩办事了。”   “这还没教你功夫呢,就叫上师父了?”二爷似乎是看出了我眼中的那么一点点的不开心,“怎么?你师父给你立什么规矩了?”   我笑了笑,“师父说,让我跟二爷学。”   “哦,我倒忘了他是个嘴笨的。”二爷放下筷子,抬起头看了我一眼,“以后有什么不懂的,就来问我吧。”   我点点头,笑的开心。   午后,我便随着绢花去了前台,这前台比后台明艳了许多,红色的柱子,红色的毯子,红色的戏台,那火红的绸子从门外一直挂到了廊顶,一楼是方桌,二楼配有雅座,戏台很高,两侧的台柱雕梁画栋,特用金笔描摹了两只画眉。   那舞台很宽,台底都用绢布沾上活水擦了,再铺上一层厚厚的红毯,所谓活水便是指那些可流动的江河湖海一类,所谓源头活水,才可细水长流,用死水是不吉利的。   我知道这搭台的规矩多,不敢轻易插手,只得在一边看着,倒是青衣见我无聊,塞给我一把扫帚,“姑娘要是没事,帮我们扫扫地吧,记住这东西要往里扫,扫过之后聚成一堆,由打水的小厮一并收了带出去,可千万别扫出去了。”   我转过头,看了看扫帚把儿上的竹竿,脸色不大好。   青衣见了不由笑道,“姑娘可是又想起了早上那竹竿?”   我点点头,“这竹竿很难吗?”   青衣咬了咬嘴唇,似乎在想怎么回答我,“嗯……撑竹竿是基本功,我们打小就练的,也不觉得难,二爷带人下墓从来都是足不沾地,我们就撑一支竹竿,沿着墙壁走,一座小墓不出几个时辰就走完了。”   我道:“那有什么法子不摔吗?”   “这撑竹竿哪有不摔的!”青衣笑笑,“二爷当初还鼓励我们,多摔摔就好了!”   我心道,我之所以撑不好,大抵还是摔的少……   我仔仔细细的将地扫了一遍,又跑去找龙哥,龙哥大概是怕我摔着了二爷不高兴,说什么也不让我练,我便在晚上回府时,偷偷藏了两根在二爷的箱子里,让云履和朝方抬回了府上。   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二爷回府,年三十的街上热闹的很,我们一伙人说说笑笑,难得二爷也开心,就在二爷快要走到红府时,却忽然停了脚步。   我走上两步抬头一看,就看见红府的门外站了一个人。   这人穿着一件棕色的缎子马褂,腰间还别着一个貂皮铁弹袋子,脚边有一个竹篓一直在动,也不知是装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。   这人我认得,是二爷原来的徒弟,陈皮阿四……   二爷抬起头,淡淡的瞅了他一眼,头也不回的迈进了红府。   一行人陆陆续续走进去,我跟在人群后面刚要抬腿,手臂却被人拉住了。   陈皮伸出胳膊用力一勾,便将我从门口勾了过来,我吓得张开嘴巴刚要喊,一见他阴恨恐吓眼神,立马闭上了。   他盯着我的眼睛死死的看了好一会儿,才慢慢把我松开,“怎么府里都换了梨园的人?”   我老实道:“二爷说府里有日本间谍,将府里的人都换了。”   为什么我还在?   我也不知道……   陈皮眯了眯眼睛,“日本人的狗爪子都伸到红府里来了……”   我听不懂他说什么,也不敢吱声,但我打心眼里觉得他不会害我。   因为我知道,他心里还有二爷……   陈皮指了指脚边的竹篓,对我道:“把这个给夫人带去,日后的好处少不了你的。”   我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,“我不要你的好处。”   陈皮的眼神一下子阴恨了起来,像一把刀子一下下割在我的喉咙上,我吓的退了一步,却没妥协。   “我不要你的好处,但我会把东西带到。”   我掀开竹篓的盖子,里面是几只肥硕的螃蟹和一把老香,如今不是吃螃蟹的季节,这几只蟹子无比鲜活,十分肥硕,一定是从更远的地方抓来的。   我拾起了几根老香揣进怀里,默默的合上了盖子,“这几只螃蟹你拿回去吧,二爷是不会要的。”   陈皮没谢我,却对着我点了点头。   我侧过身看了看红府的大门,转头对他道:“不进来看看吗?”   陈皮摇摇头,一脚踢开了身边的竹篓,几只螃蟹争先恐后的爬出来,陈皮一脚一个,连着蟹爪一起碾碎了,流出了姜黄色的汤汁……   一年之前,陈皮被二爷赶出了师门,二月红对他道,你永世不得踏进这个门槛。   一年以后,他带着来自远方的螃蟹,站在门槛之上,没有踏进一步。   我站在红府的门槛上看他,隐隐觉得,不管是十年,二十年,他都会再回来。   因为总有那么一些东西,不管你多么风光,多么富有,都永远得不到的……   而终其一生,却还念念不忘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最后陈皮的部分抄了几句三叔的原著,勿怪勿怪……陈皮这个人物出场还是有用的,这几句太带感了,实在忍不住…… 第四章更完了,没有补充了,要是喜欢就收着,不要客气嘛~~ 最后,祝我明天科目一预考不挂,我要复习去了,有哪里不通顺明天再改,bye~~   ☆、chapter 05   陈皮算是风光的,我见他穿的那一身比之在红府时不知好了多少倍,这一生应该不会过得太差。   可每逢热闹的日子总会想起一些事来,想起师娘爱吃的螃蟹,想起师父总偷偷教他那一两招下墓的功夫,想起红府梨园的一花一树,一草一木。   我攥着那一把老香,偷偷藏在了枕头底下,晚些的时候大家围着桌子吃了顿饭,年三十的菜总是最好的,一大只的五圆整鸡用桂圆、荔枝、枸杞、莲子混合炖了,象征吉祥如意,二爷桌上的红鲤鱼没有动,青衣换个容具整盘端上来,又用糯米加桂圆,莲子蒸了一锅八宝果饭。   青衣的厨艺很好,饭菜香香甜甜,绢花给二爷煮的桔露汤圆有剩,合着几盆青菜一起端了来,管家路过厨房看着我们一桌子菜,忍不住上来吃了几口。   “你们这可是比二爷的屋子里都热闹。”   我问二爷呢?   管家说正在屋子里修剪佛爷送来的花。   这一顿饭吃完,外边天都黑透了,云履请示了二爷,和朝方在门口热热闹闹的放了几挂鞭,二爷就早早的歇下了。   我见大家都没有守岁的意思,也早早的回了屋子,折腾了一天身上乏的很,可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。   我合着衣服躺在床上,总觉得这枕头高了些,怎么躺怎么不舒服,我伸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,便摸出了陈皮给我的那一把老香。   我盘腿坐在床上,暗暗的叹了口气。   我虽是自己住了一间小屋子,可与青衣绢花的房间只隔了一层草灰墙。   这墙怎么形容呢?就是竹竿一捅就会漏的那种,别说隔音了,在这边泼一盆水都能渗到那边去。   我下地小心翼翼的熄了油灯,安静的躺在床上。   钟鸣漏尽,月上三竿,我起身瞧了瞧外面,一片黑灯瞎火,月黑风高……   我悄悄的下地,鞋都没敢穿便握着那一把老香推门出去了,夫人在前院,我在后院,这红府虽说没有梨园大却也不小,我出门的那一刻便后悔了。   双脚踩在初冬的地上,连血都要凝住了。   院里有值夜的伙计,在三十这天异常的清醒,我瞧着那一双黑幽幽的眼睛,比夜里的猫儿还要亮。   我不敢拿灯,借着院里的红灯笼贴着墙边走,待到夫人的房间,脚底都没知觉了。   我站在夫人门外深吸一口气,双手一推打开房门,便看见二爷盘腿坐在夫人的遗像前,香炉里的老香烧了大半,燃了大半个钟头的样子。   二爷一转头便看见我哆哆嗦嗦的站在门外,吓得魂都飞了大半……   我自持胆子是不小的,可就是怕二爷。   二爷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了我一遍,最终落在我的脚上,“你怎么回事,出门连鞋都不穿,嘴唇也冻白了。”   我哪里还管嘴巴是黑是白还是紫,只道二爷莫要一气之下,将我赶出府去就好。   二爷招了招手让我进去,我哆哆嗦嗦的道:“二……二爷不是歇了吗?”   “睡不着,便又起来了。”   我道:“二爷是又想夫人了吗?”   二爷没说话,我手里攥着一把老香,汗水都快把老香浸透了。   我又道:“奴……奴婢也想夫人,夫人不在,府里的新年过的都和往常不一样了。”   二爷回头盯着我,目光灼灼,“你倒是说说,怎么不一样了?”   我吓得倒退了一步,总不能说太过冷清,没年味了吧……   二爷的目光始终盯着我,于是我脑子一抽便答了句:“都……都没有赏钱了……”   “那你想要什么赏钱?”   “奴婢也不知道。”   反正就是想要。   二爷给的东西我都想要……   二爷又笑了,笑的还挺开心,他抬起头对着夫人的遗像说了句,“你瞧你捡回来的丫头,越来越有意思了。”   二爷转手扔给我一个蒲团,我哪里敢坐,他顺手将火炉也放在了我的脚边,“来,过来暖暖吧。”   我低头看了看那火炉,没定力的凑过去,二爷又推了推蒲团,我便坐了……   二爷抬手打开了夫人的抽屉拿出了一个紫檀盒子,盒盖打开,我就闻到了一股奇香,二爷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红珊瑚戒指。   “这是我托人给丫头做的。”二爷说,“丫头生前舍不得带,走了又舍不得带走,你是夫人捡回来的丫头,交给你保管吧。”   我双手托着接过来,二爷又问,“这赏钱可还满意?”   这戒指虽小,却通体火红,照在昏暗的油灯下晶莹剔透。   我忙道:“满意!”   满意死了……   二爷一低头看见了我怀里的一把老香,“这么晚光着脚出来,就是想给夫人上柱香?”   我点头。   “是为你自己上的?”   二爷看我的目光清清凉凉,我张了张嘴,那一个“是”字怎么也说不出来。   我每次单独见到二爷都是在晚上,两次偷偷跑出来,两次都见到了二爷,也不知二爷这一天天晚上都是怎么过的。  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,香炉里的香都燃尽了,只剩下一盏油灯在夜里忽明忽暗的闪着光。   二爷转头问我,“家里可还有什么人?”   我摇摇头,“没有了。”   “以前呢?”   “以前有娘亲,后来娘亲病死了,就没有了。”   二爷长长的叹了口气,“丫头原来也只有爹爹一个亲人,小的时候我在梨园学戏,出了门就是丫头家的面摊,我练过功夫常常去那吃面,一个月总有二十几天在吃丫头给我煮的面。”   我不知二爷为什么和我说这些,他说了我也就听着。   二爷这些日子很少在人面前提起夫人,就算是说了也都是笑盈盈的一带而过,有那么一种错觉我竟以为二爷已经慢慢忘了,已经和以前一样白天唱戏,晚上下墓,无聊的时候和佛爷喝喝茶,和八爷聊聊天。   可如今我才知道,二爷都是装的,二爷骗人的功夫当真是炉火纯青。   我正想着,二爷忽然转头看我,“豆芽,有酒吗?”   我忙起身,“奴婢去找找。”   二爷低头看了看我的脚,缓缓道,“还是我去吧。”   我觉得,今晚的二爷有些不一样。   但却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一样。   二爷不看倒好,这一看我便觉得脚心有点疼,冬天的地面毕竟不比炎夏,光着脚踩上去和踩在冰面上差不多,脚底都冻肿了,脚心也红通通的一片。   我举起小脚丫放在火炉边烤了烤,顿时舒服了些,二爷进来时便看见我通红的小脚丫在火炉边晃来晃去。   我抬头看见二爷,慌忙收了回来。   二爷道:“冻坏了吗?”   我摇摇头,二爷提着个棕色的酒坛坐在我旁边,右手还拿了三只瓷碗,我见那酒坛上还沾着泥土,忙掏出手绢擦干净。   二爷说:“这是埋了近五十年的白沙液,坛子入土的时候,你还没出生呢。”   白沙液是长沙名酒,我是后来才知道的,此酒取水于一千年古井叫白沙井,井水清甜,酿造出白沙液口感柔软,在清朝的时候属宫廷贡酒,在民间并不常见。   二爷说,“今天年夜,既然来了,一起喝一杯吧。”   二爷“砰!”的一声开了酒坛,我将三只瓷碗一字排开,酒液倒出呈黄色,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面而来。   二爷端起一杯淡淡的压一口,然后一饮而尽,喝过酒的二爷坐的不那么端正了,身子也向我这边微微前倾,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看着我道:“这酒很香的,你也尝尝。”   我先抬起酒坛给二爷斟满了,然后端起我的那碗抿了一口,辛辣的感觉从嘴巴一直流进胃里,我抿了抿嘴唇,清香的很。   二爷一连喝了几杯,得意的跟我说,“我年轻的时候和长沙第一富少拼酒,他身边带着的三个陪客都被我喝倒了,事后他妹妹一天三次的往红府跑,我爹爹差点让她气病了。”说罢又叹了口气,“只是现在不像以前那样能喝了。”   我早听说过,二爷年轻的时候不止唱腔优美,身怀绝技,而且是长沙第一美男子,风流韵事接连不断。   我听过不由笑道,“二爷现在不也年轻?”   “是啊,还年轻……”二爷喃喃道,“只是自己觉得自己老了。”   喝过酒的二爷似乎更美了,嘴唇殷红殷红的,额间的眉头微微蹙着,一双眸子像浸过水的黑宝石,清澈明亮。   二爷说:“我早知道丫头的病无药可救,夫人从小就是个药罐子,可我为了赎她,将一大户人家入土三个月的新坟给掘了,我以为报应会落在我身上,可我却害了她。”   二爷抬手拿起香炉旁的照片,紧紧的握着,紧到整个手臂都在微微颤抖,冷不防“滴答”一声,一片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,水珠冰凉冰凉的,却灼的我生疼。   “是我害了她。”二爷说,“都是我害了丫头。”   我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,忽然就明白二爷为什么待我和其他人不一样,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与夫人很像,无依无靠,孤苦伶仃,二爷心里苦,却没什么人可说,而这府上能逗他开心的只有我一个……   二爷受伤的时候就像个孩子,好像不那么高高在上了,有那么一刻我都快忘了,他是主子,我是下人,我们本不该同起同坐的。   大概是到了子午时分,院子外鞭炮齐鸣,整个长沙城的天空都火红火红的,明亮恍若白昼。   二爷端起一碗酒,轻笑的看着夫人的照片,“丫头,又是新的一年了……”   …………   那天晚上,二爷说了很多,我坐在一旁不知该接点什么,只能默默的喝酒,酒喝多了头有些晕,便不自觉的向一旁倒去,不知是谁的肩膀稳稳的托住了我。   迷蒙中,我好像听见二爷说:“丫头,这是陈皮给你上的香,我知道你在那边一定记挂着他,今儿陈皮还给你带了螃蟹,你不必担心,他现在过得比以前好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明天给大家发糖,发糖,发糖,发糖,重要的事情说三遍…… 第五章更完,亲们放心看!!! 另:老九门的原著三叔没有更,很多东西都取自九门记事还有三叔更了的一点点,我是原著党,涉及到的会粘在下面给大家看看,关于二爷年轻的时候: 二月红不止唱腔优美,身怀绝技,而且据说是一个美男子,所以风流韵事不断,他和很多名媛都有暖昧的关系。而且喜欢泡在妓院里,他最出名的事情,反而和盗墓没关系。而是他年轻时候给一个“女儿”赎身的故事。 最后,不要投深水了,包括我的一干闺蜜们,就留个言或者哪怕就投个雷,心意到了就好了,不要投深水了,么么哒~~ 哦,最后的最后,今天在贴吧看到一句话,笑蒙我了。 老九门众人生平倒斗无数,打过的盗洞上千,合起来却深不过南派一个叫三胖子的人挖的一个坑。 是不是很有道理?   ☆、chapter 06   那天晚上,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,梦到二爷背着夫人在佛爷门前跪了三天三夜,梦到好些个日本人在红府周边走来走去,梦到夫人临死前拉着二爷的手,对二爷说的那句话。   “好好照顾自己……”   我在熟睡中惊醒,身边暖和和的,一抬头便看见了身侧的火炉,里面炭火烧的正旺,显然是刚刚填过的木炭。   我转头看了看周边,竟发现自己睡在夫人的房间,   我就躺在夫人的遗像前,身下枕着几个软绵绵的蒲团,二爷不知何时给我披上了他常穿的那件狐裘,盖在身上舒服得很,掀开衣脚一看,下面还有一双鞋。   天刚蒙蒙亮,远处的霞光金灿灿的一片,我打开窗子,让窗外清凉的空气缓缓透进来,吹散了一屋子的酒气,连我也清醒了许多。   我恍惚间想起昨夜喝多了,好像躺在二爷身上睡着了……   …………   我又转身看了看二爷昨晚坐过的地方,地面干净的一尘不染,酒坛子被撤掉了,只有一碗清酒安安静静放在夫人的遗像前,大概是二爷收拾的。   而我就躺在地上舒舒服服睡我的觉,如此以下犯上,大逆不道的丫头,在红府可能找不出第二个了……   我踩着清晨第一缕霞光回房间换了身衣裳,便看见青衣和绢花在厨房里忙活,我凑上前去一看,桌子上都是糕点。   大年初一的早上,家家都是房门紧闭,须得由辈份最高的男主人燃香开大门,鸣放鞭炮,古时候叫“出天行”,也就是“开财门”的意思,大门开后,男主人还得焚香以贡天地神明,祈求新年方方得利。   等这些都做完,就该开门迎客了,二爷府上一到过年门槛都是要被踏破的,青衣担心一早有客,特地起早备上各式糕点和早茶,我心道,二爷的酒喝了一晚上,不知何时才能醒,这大门都没人开,你备这些东西有个什么用……   我正想着,二爷的府上就真的有人来了。   初一一大早,红府上的门不是二爷打的,却是叫人给踢开的。   那人也不客气,不知在门间插了个什么东西,向上一挑,厚重的门栓竟让她给挑开了,红府上的人密密麻麻的站在院子里,都在看门外的人,当然除了我……   管家吩咐我去房里喊醒二爷……   我觉得比起进二爷的房间,我更愿意出去,把门外的人都撵走……   我站在二爷屋子门外,隐约想起昨晚自己在二爷身边干的好事,那正要敲门的手就在微微发抖。   我贴在门边轻轻的叫一声,“二……二爷?”   屋子里没有声音,我壮起胆子抬手敲了敲,“二爷?”   还是没有人,二爷难得睡得这么死,我倒不好意思再叫了,心里想着要不就叫门外那人等一等,正想着,房门“吱呀!”一声开了,二爷蓬头垢面的出来,抬头见是我,紧皱的眉头竟慢慢松开了。   “豆芽,什么事?”   我道:“二爷,门外来客人了!”   二爷疑惑,“大门不是没开吗?”   我道:“给人撬开了。”   二爷:“……”   话既至此,二爷大致猜出门外的客人是谁,他拍拍我,“豆芽,去给霍姑娘上壶茶。”   我转身欲走,二爷又喊住我,“记得多放点茶叶。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二爷的话就是命令,我是不得不听的,霍家小姐人称七姑娘,是老九门下三门之首,传说人带一股仙气,倾国倾城。   这霍家小姐我只闻未见过,早听过她对二爷有意,先前夫人还在的时候二爷说,你若是敢迈进红府一步,我二月红此生不再见你,如今夫人走了,这霍姑娘就找上门了。   我端着茶水到前厅时,二爷已经出来了,只是这霍姑娘却并没进门,二爷站在院子里遥遥的看着她,我向着门口的方向望了望,这霍姑娘一身月白色的旗袍,齐肩短发,眉宇间笑意盈盈,当真是柳叶眉,尖下巴,肤如白雪,落落出尘。   “二爷,好久不见啊。”   霍姑娘的嘴角微微一勾,话音未落,一记银勾如流星当月,直对着二爷面门抛过去,二爷眉头微皱,食指上顶针一抛,空中发出一声脆响,银勾已偏了方向。   二爷一抬手勾住了银勾上的细丝正想绞断,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一顿,可显然已经晚了,那边霍姑娘脚下一迈,已经被他拉进了门内。   “二爷,这可是你让我进门的。”那霍姑娘微微一笑,当真是沉鱼落雁,闭月羞花,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爽干净。   二爷眉间的神色始终淡淡的,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二爷的功夫,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,我已然看的呆了。   二爷什么也没说,转身进了前厅,霍姑娘便挨着他身边坐了,“怎么?大年初一拜个年,连早茶都没有了?”   二爷转头看看我,“上茶!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经过刚才那一折腾,我哪里还敢动,二爷却鼓励似的对我点点头,我咬咬牙,就当是报答二爷昨晚的照顾之恩了。   我提着茶壶一边一杯缓缓斟满了,霍小姐低头看了看手边的茶,“二爷不会给我下毒吧?”   二爷手一伸就要去拿杯子,那霍姑娘瞅准机会一个斜劈在二爷手腕上,二爷反应快,杯子直接扔在空中对着霍姑娘的面门飞过去,霍姑娘一愣只得伸手去接,二爷一抬手拿过了对面的杯子。   我和管家在一旁,一幕幕看的心惊肉跳。   这哪里是在喝茶,简直是在玩命……   二爷低头闻了闻,淡淡的抿一口,我看着那棕黄色的玩意儿忍不住吧吧嘴,天知道我放了多少茶叶……   霍姑娘低头喝一口,五官都扭曲了,二爷却坐在对面,面不改色的喝掉一整杯。   我心道,还是二爷威武!   霍姑娘骨子里还是有股爽快劲的,她仰着头喝净了一整杯,杯底在桌面上重重一敲,“这茶喝净了,话也说完了,我特地从府上给二爷带了礼物,还望二爷笑纳。”   霍姑娘拍拍手,府外的下人奉上一个镶金的紫檀匣子,霍姑娘亲手将那匣子打开了,里面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混色黄龙玉,那玉佩的图案本是一朵海棠花,可却只有半朵,另外半朵在谁身上,愚笨如我都想明白了。   这礼物要了显得和霍家小姐勾勾搭搭,暧昧不清,不要却又显得我家二爷小气……   二爷也不含糊,直接从盒子里将那玉佩勾了出来。   “豆芽儿……”   “二爷?”   “过来。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我一向奉主子的话如天命,二爷扳过我的身体让我转过去,双手一环将那玉佩套在了我的脖子上。   “别说,看着还挺漂亮。”   我斜着眼睛瞥了霍姑娘一眼,那眼神钉在我身上,都快冒火了……   我:“……”   二爷倒不在意,转头向那霍姑娘道:“可还有事?”   霍姑娘张了张嘴,转身走了,二爷倒不失体面,一路送到了红府门外。   霍姑娘一走,一群人叽叽喳喳围着我身上的玉佩,翻来覆去的看。   “这玉佩还真漂亮啊!”   “霍姑娘就是大手笔……”   一旁的青衣却瞥瞥嘴,“幸亏二爷看不上她!”   我道:“你说什么?”   “这霍姑娘可不是一般人。”青衣说,“善妒还聪明的很,二爷以前的性子她心知肚明,若是嫁进红府,哪还有我们好日子过?”   “是啊……”绢花叹了口气,“这红府以后的夫人还是温婉一点的好。”   那一夜,我没说,二爷也没提,我还和往常一样,扫扫院子,煮煮面,二爷却变了。  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忍着,装的和平常一样,想喝酒就喝酒,想打牌就打牌,出门从不叫我们跟着,有时无聊了就在夫人的房间里喝喝茶,剪剪花,唱两句花鼓,心情好了也会带一伙人下墓。   二爷功夫愈发的好,飞檐走壁,身轻如燕,以前颇为忌讳的墓道也都下了,可也总有提不得的东西。   有一次,九爷来府上提到矿山,二爷的脸色当时就变了。   我只道,矿山两个字是不能提的,至于为什么说不得,我也不知道……   自从大年初一开戏,二爷在梨园的场子渐渐多了,我每次见到龙哥都缠着他教我撑竹竿,龙哥不肯我就缠着青衣陪,这一来二去,身子快摔散了,还当真练出了个模样。   有一次我给二爷演单臂倒挂,险些弯折了一根竹竿,二爷直接送了我一箱,事后他特意叮嘱龙哥,以后豆芽练功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点,莫要让她再摔了身子。   可我能见到二爷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。   他整日不在府上,有时整夜整夜的不回来,梨园也瞧不见他的身影,我煮好的面条都没人吃,一碗一碗的,都放凉了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第六章更完~~ PS:三叔原著中写的二爷,年轻时风流韵事颇多,自娶了丫头后再无风流韵事,在夫人去世后变得浪荡不羁,我不知道是怎么个浪荡不羁法,但是我心中的二爷就是这样的。 三叔原话: 这个丫头后来成了二月红的夫人,育有三个儿子,在三十二岁的时候病逝了,短短十几年的幸福时光,她一直在二月红的怀抱中,再没有受到一点苦,之后二月红变的浪荡不羁。 作为一个女人,在当时的社会,我觉得已经可以称得上幸福了,也是因为这样,之后女人对他趋之若鹜,但是始终没有一人能撩动他心中已经死去的感情,他心中活的永远是那个平淡无奇的面摊丫头,这种感情在哪里,我们无法知晓,也许是在那一声“哥”中,也许是飞奔回城的马上,但是这样的男人,是丫头的大幸,又是世间其他女人的大不幸。 二月红终身未续娶,活到一百零二岁,死后与妻子合葬。他的棺材比妻子的高出一截,为的是让在地下等待了多年的丫头,能够再次靠在他的肩膀上,听他婉婉而唱的戏腔。 三叔说:“不是说世间没有好男人了吗?我就偏写一个一条路走到黑的,强大,痴情,专一一生的男人世间还是有的。” 当时看到,不知为何,莫名戳中泪点~~   ☆、chapter 07   而二爷回来的时候,我都是在身旁陪着的,有时候为哄二爷开心,我也会给他唱两句戏曲,这一来二去唱的多了,连花鼓也能唱两句,至于是不是那个意思,我就不知道了。   反正二爷每次都笑的挺开心。   以前二爷天天给夫人唱花鼓,现在轮到我给二爷唱,《双送粮》、《三里湾》、《打铜锣》、《洗菜心》,凡是街上流传脍炙人口的我都能哼上两句。   二爷最近越来越喜欢喝酒,尤其喜欢在晚上,但是二爷喝的不多,就喜欢一个人慢慢的品,喝着喝着就趴在院子里睡着了。   有天晚上,我想起厨房里柴火没熄出来看看,远远便看见二爷坐在亭子里睡着,晚风一吹,院里红梅飘落,一朵两朵都落在二爷的肩头。   冬天的晚上不比夏夜,我忙回屋取来二爷的狐裘给他披上,二爷醒了抬头见是我,问我怎么还没睡。   我道:“奴婢想起厨房火没熄,出来看看。”   二爷说:“你不必管我,回去睡吧。”   我远远望着二爷一个人进了夫人的房间,衣服也没脱便躺着睡了,身上还沾着院里的梅香。   二爷喝酒时不喜欢有人陪着,我担心二爷着凉,便披着衣服在院子里一夜一夜的守着,待二爷睡着了,便上前熄了油灯,给他披上一件挡风的外衣。   二爷如今最大的好处便是什么都不瞒着,他跟我说,“白天的日子倒还好,只是到了晚上身边少个人,便觉得空落落的,心里闷的发慌……”   夜里的风总是凉的,偶尔还会落上几滴细雨,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,璀璨明亮,好像二爷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。   我记得娘亲说,人死以后眼睛都会化成天上的星星,守望着身边记挂的人,那夫人的眼睛在不在里面呢?   我想,还是不要了吧……   我怕她看见二爷的样子,会伤心流泪……   忘记从什么时候,府上开始天天都有信件,这信件与普通的信件不同,外面用一层红纸包着,里面的信纸平滑如水,笔体力透纸背,可二爷瞥过一眼便烧了。   我问二爷那是什么?二爷说,不好的东西烧了便忘了……   冬去春来,院里红梅都落了,管家着人换了新的,二爷问我喜欢什么花,我道还是喜欢红杜鹃。   因为杜鹃开起来像二爷,娇艳明媚,殷红似火,总带着股高雅的感觉。   那霍家姑娘打上次闹过一回,倒是不往红府跑了,一天三次的去梨园寻二爷,就算人不到东西也会到,管家实在拦不住也就不拦了,通通照收不误。   二爷将衣服荷包都扔了,留下金银首饰就往我身上招呼,不过多时,我也成了这梨园里数一数二的小富婆。   清明一到,长沙城里下起了大雨,那大雨铺天盖地,就好像龙王爷的天漏了,雨水都是成盆成盆往下泼的。   二爷清晨去夫人的墓地,天黑了还不见回来,打从夫人走了,二爷出门都没有撑伞的习惯,我披上雨披提着个灯笼,便出门去找二爷。   至于为什么不是油灯,是因为我怕鬼……   听娘亲说清明这天到处都是孤魂野鬼回家探望的,你打着白灯笼替他们引路,他们便不会伤你。   二爷祖上盗墓起家,出了我这么一个怕鬼的丫头,不知会不会被人笑掉大牙……   夫人的墓地在城郊,我身上带着钱却到处找不到车,雨下的像柱子一般,伞都撑不住,我跑去梨园找管家,管家说已经派人出去寻了,我道会不会还在墓地,管家说,雨下成这样车都开不出去,二爷若是没回来也只能明天去接。   管家劝我:“姑娘你回去吧,二爷功夫好,不会有什么危险。”   我点点头,还是向管家寻了一把伞,一路跑向西门。   城中的路还好,一出城门道上都是泥路,脚一踩泥巴没过了脚面,想拔/出/来困难的很,没泥的地方积水多,一脚踏进去连鞋里子都湿了。   我过下坡时脚一滑,“扑通!”一声摔在了地上,灯笼落在地上时被雨浇灭了,远处的田地里滚过一片磷火,我四周望了望,一片荒山野岭,鬼哭狼嚎的……   雨水浇在胳膊上有些疼,我掏出火柴点亮灯笼一照,手臂上划了道半指多长的口子。   我走到墓地时二爷正靠在夫人的碑前,身上的衣服都浇透了,雨下的太大,纸钱点不着,二爷带来的东西都放在箱子里,被他紧紧抱在怀中。   我心道,二爷是真喝多了,怎么摇都不醒,我赶忙上前为他撑了伞,雨下的太大雨伞遮不住,我将身上的雨披也撤下来给他系在身上。   夜里风太大,刮着雨滴落在脸上和刀割的差不多,我实在担心二爷着凉,索性将二爷往背上一搭,伞也不要了,嘴里叼着灯将二爷背了起来。   我平时只道二爷清瘦身段好,身子自然不会太重。   可如今,脊梁骨都快被压断了……   我背着二爷踉跄的走几步,躲进了一个山洞里,二爷睡得正香,俊俏的脸上星星点点沾了几滴水珠,我抬起手想擦,却发现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了。   比起我满脸污泥、蓬头垢面的,二爷的身上干净了许多,方才雨水一浇,酒气都去了,我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。   山洞里背风又遮雨,我贴着二爷身边坐下,外面天色快亮了,雨也小了不少,我带来的灯笼已然烧尽,可有二爷在身边,我竟不觉得害怕。   天色蒙蒙亮时,我看到下面的山路上有灯光,这灯光与普通的油灯不同,不仅明亮射程还远,倒有点像工人下矿时戴在头上的矿灯。   几个人走近了,打头那个回头说了句话,我听着口音有点不对,倒像是日本商会里那几个老板说出的话。   “咦?这不是二月红吗?”   “长官一直想听他的戏,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……”   那两个人穿着日本的军服,后面跟着几个粗布短衣的中国伙计,慢慢将山洞围了起来,我本能性的挡在二爷身前,其中一人拉住我一拖,便将我推倒在地上。   …………   我眼瞅着他们去拉二爷,顺手捡起一块石头就扔过去,那人一时没注意,被我扔了个正着,直接就倒下了。   被我扔到的下场就是,他转手拔出了腰里的枪,枪口直对着我脑门。   我心道完了,我这颗刚刚出土的豆芽菜,怕是就要死在这儿了……   可枪声还没响,我就听到一阵骨裂的响声,两个军官在我眼前慢慢倒下,我看到了二爷的眼睛,清凉、果决,他看着我身后的中国人缓缓道了句。   “滚……”   我身后的伙计就真的屁滚尿流的滚了……   二爷看着我满脸的泥浆,那眼睛里有疑惑,有担心,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。   我低下头缓缓道了句,“二爷醒了?”   二爷看着我默默的叹了口气,“你又何必要追来。”   我道:“奴婢放心不下二爷。”   我知道二爷功夫好,反应快,兴许不会有事,可我就是放心不下……   良久,二爷轻轻的道了句,“来就来了吧……”   雨下过,天亮了,我陪着二爷去墓上烧了纸钱,二爷看着夫人的墓碑,第一次默然不语。   山里的风好像都静了,清晨的霞光温柔的落在二爷肩头,照亮了一整片红水仙。   回去的路上,二爷走的很快,我在身后手忙脚乱的跟着,直到又摔了一次,二爷才转头看了我一眼,渐渐放慢了脚步。   才一进城门,二爷就拦了一辆黄包车,摆了摆手让我坐上去,车主人似乎嫌我脏上下打量我一眼,二爷扔给他一两黄金,他便不看了。   我坐车上,二爷在下面走,只觉得浑身不自在,不过还没等我开口,红府就到了,我从车上下来,二爷看看我的脸,黑一块白一块,几缕头发都被泥巴沾在了嘴上。   二爷抬手似乎想帮我弄下来,我不由退了一步,“二爷,奴婢身上脏,二爷让奴婢去换身衣服吧。”   二爷点头,我便去泡了个热水澡,胳膊上的伤口泡一宿,一沾水疼得要命,青衣看着我倒掉的一桶黑水,不由皱眉,“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?”   我想着二爷一天一宿没吃东西,定是饿了,又跑去厨房煮了一碗阳春面,我端着面去二爷房间时,二爷也是一身清爽,衣服上的味道更好闻了。   我将面条放在二爷面前,“二爷,奴婢给您煮了一碗面。”   二爷转头看着我,敏锐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转,最终落在了我的手臂上,我不由自主的退了退。   “豆芽,过来!”   我低着头,向前两步,二爷的手已经拉起了我的手臂。   “可是有伤?”   我身上一抖,赶忙摇摇头,二爷一拉袖口,便露出了一道被水泡到发白的伤口,   二爷的脸色当时就变了。   “是日本人干的?”   我摇摇头。   “那怎么弄的?”   我道:“自己摔的。”   二爷: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听说三叔的二月红番外昨天开机,不禁有点兴奋~~ PS:有多少人正在看老九门?反正我要去了…… 感觉这章不太满意,可能会再改改,不过意思是差不多滴~~   ☆、chapter 08   我道:“去时的路太滑,我下坡时摔在地上了,不要紧的。”   二爷起身去给我拿药,我站在院子里低头等着,总感觉今天的二爷好像沉默了许多。   我以为二爷会端着棉花,酒精,镊子,银针满满一大盘的医药给我包扎,可他回来时只带了一只瓷瓶,瓶口被蜡封了,二爷将瓷瓶倒转,取根火柴一烧,瓶里落出了两颗药丸,药未出瓶,便已闻满室奇香。   我心道,这定是什么珍贵的药材,二爷平时拿来疗伤用的。   我忙退后两步,“二爷,奴婢的伤不要紧,随便扎个绷带就好,用不上这珍贵东西的。”   二爷也不说话,直接将药丸在水里化了,黑色的药丸在水中融后变成了乳白色,二爷用手指沾了点涂在我的皮肤上,伤口立马就不疼了。   二爷闭了闭眼睛,“豆芽,别跟着我了,你跟不到什么的……”   我听过这话,心中一紧,“奴婢并不想要什么……”   二爷抬起头看我,我心道,二爷不会是把我当日本间谍了吧?  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,最终摇摇头,“豆芽,你……”   我不等二爷说完,直接跪在了地上,“二爷,奴婢对天起誓,我豆芽若是日本间谍,必当天打五雷轰……”   二爷一把堵住我的嘴,唇间已泛起了点点笑意,“不必说了。”   我眨眨眼睛,看着二爷。   “不必说了,我都知道。”   二爷一抬手将我拉起来,指了指身旁的石凳,“坐吧。”   夫人走后,二爷许久没这么温和,我心头一震,便这么胆大妄为的坐了。   二爷又沾了药膏,给我轻轻的涂在手臂上,我道:“二爷,面都凉了,还是奴婢自己来吧。”   二爷放开我,端起面碗吃了口,转头看着我笑了:“豆芽煮的面越来越好吃了。”   我忙道:“照夫人还差的远……”   二爷摇摇头,“没有,和丫头一样好。”   正说着,门外管家来不及通报,就见佛爷带着尹小姐几步闯了进来,佛爷平时都是百无禁忌,可每次来红府还都是客客气气的,我心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,就看见佛爷手中那火红的信封。   当然,二爷也看到了……   佛爷将信甩在桌子上,“你一直在收到这样的信对不对,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   二爷抬头看了看管家,那管家“扑通!”一声跪在地上,“二爷真不怪小的,这日本人今儿送信,送的忒准时了点。”   二爷摆摆手道:“你下去吧。”   佛爷看着二爷,似乎在等二爷给他一个解释。   二爷笑了笑,“区区一张请帖,我不去就是了,何必如此大动干戈。”   佛爷道:“这哪里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,日本人的请帖天天送,要是你哪天一不小心落到他们手里,那陆建勋还不给你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。”   二爷没说话,一屋子的人,只有我坐着。   而我之所以坐着,不过是因为从没见到佛爷发火,一时被吓傻了。   良久,我便听佛爷道:“矿山上那两个日本人是你杀的吧?”   二爷点点头,“昨日清明,我给内子烧香去了趟城郊,回来时遇到两个日本人为非作歹,便顺手处理了。”   佛爷皱眉,“就只是为非作歹这么简单?”   二爷回头看看我,没说话。   “哟,这是谁家的小丫头呀,长的还挺俊俏。”尹小姐拖着个下巴,眨眨眼睛看着我,那大眼睛像个葡萄似的那么亮。   我慌忙站起身,“奴婢名叫豆芽!”   尹小姐眼睛微微一眯,便张开嘴笑了,“别说长得白白嫩嫩的,还真像个豆芽。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二爷看了看佛爷,佛爷一脸我管不了的样子……   二爷转头对我道:“去给佛爷和尹小姐泡壶茶吧。”   我转身出去端了壶茶水进来,尹小姐一低头看到桌上的面条,伸手捣捣我。   “喂,豆芽,你家二爷平时就吃这个?”   我点点头,“二爷喜欢吃面。”   “这也太素了吧……”   我道:“二爷就喜欢吃这个,平时夫人也只会做这个。”   “哦,这样……”尹小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似乎真相了什么似的……   “咳咳……”   佛爷和二爷不知何时竟不说话了,两个人齐齐看过来。   尹小姐看着佛爷,扬了扬头,“看什么看,转过去。”   佛爷便乖乖的转过去了。   我:“……”   二爷:“…………”   佛爷低头押了口茶,二爷的脸上已敛了笑容,正襟危坐看着他,“佛爷这次不请自来,怕不是为了两个日本人这么简单吧。”   佛爷点点头,“这不是第一次在矿山看到大批日本人,我前几日派张副官去矿山打探过,这山后还有一批日本人,而且装备精良,绝对是有备而来,可能是看上了墓里的什么东西。”   “佛爷要是为了矿山的事就请回吧。”二爷神色淡淡的,“我已说过,矿山的事我是不会管的。”   我手下微微一顿,已察觉出二爷的话里带着几股伤心的味道。   “你看看这个。”   佛爷一伸手,从身上拿出了一颗光滑圆润的铁球,这铁球呈椭圆形,乌黑发亮,底部还有用磨刀刻上的几道划痕。   二爷眉头微皱,“陈皮的东西……”   佛爷点点头,“如果只是日本人还不足为惧,就凭他们那点三脚猫功夫,还不足以盗窃古墓,可如果他们从老九门内部挑拨离间,分崩离析,引诱我们的人去帮他,那可就说不准了。”   二爷看着那颗铁弹沉默不语,良久,才慢慢的转向佛爷。   “我已将陈皮逐出师门,今生今世不得踏入红府半步,他做什么,与我无关。”   “二爷……”张大佛爷叹了口气,“如今我们和日本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,我今日特地带了夫人前来,就是为了掩人耳目……”   “佛爷不必说了。”二爷站起身,已有了送客之意,“你当初倾家荡产为我求药,我心怀感激,所以至今未与你决裂,可后来丫头病重,你明明可以救的,你为什么不救?”   二爷转身看着他,目光灼灼,“我心意已决,此生不再插手世俗之事,佛爷请回吧。”   张大佛爷定定看了二爷一眼,“好,你干的好!”他回头冲尹小姐摆摆手,“新月,我们走!”   二爷让我去送,可我还没出房门,佛爷的人已经上了车。   二爷将自己关在屋子里,几个时辰没出来。   略晚些的时候,我沏了一壶茶给二爷送进屋子,二爷的房门还是关着的,我上前敲了敲,竟没什么动静。   我贴这房门喊了声,“二爷,二爷……”   屋子里没人答,门轻轻一推便开了,屋子里静悄悄的,空无一人……   我心道还真是奇怪,莫不是二爷功夫好,出个门还要挖地道,已到了移形换影的地步……   正想着,身后的书架微微一震,向两边移开,后面的墙上竟露出了一扇黑色的铁皮门,那铁门一震向两侧打开,我心下一惊,便将手中茶壶“砰!”的一声扣在了地上。   那是二爷最喜欢的紫砂壶……   曾经拿了两对明清彩釉和人家换的……   二爷从门里出来,手中还握着一根纤细翠绿的竹竿,忙过来看看我。   “怎么样没事吧?烫着没?”   我摇摇头,眼底还有点委屈,“二爷这壶……”   “别担心,我叫管家再弄一套便是。”   二爷温和的笑笑,我见二爷没在意,心里放宽了不少,可还是觉得不舒服,二爷这套茶碗异常珍贵,便是将霍家送来的首饰都卖掉,大概也赔不了这一套紫砂壶。   二爷吩咐朝方将碎片扫了,慢慢的坐在桌前,手边还立着那根纤细翠绿的竹竿。   我悄悄的凑过去,咦?二爷的竹竿?   我走上前去看了看,二爷的竹竿两根并在一起,中间是可以折的,竹竿的一头还藏着一把小伞,我道,这竿子上定是还有什么机关,轻轻一动竹伞就能撑开的那种。   二爷看着我笑了笑,“豆芽,你可会撑竹竿?”   我点点头,“奴婢只会撑竹竿。”   二爷将竹竿轻轻一甩,那对折的地方便自动合上,竹竿打开,足有两米半长,整个竿子光滑无缝,丝毫看不出拼接的痕迹。   二爷道:“你撑一下我看看。”   竹竿拿在手里有些沉,我将它稳稳立地纵身一跃,脚踏着柱子攀到竿顶,做了个金钩倒挂。   二爷道:“不错!”   我单手撑杆踏回柱子,在空中一转又做了个咸鱼翻身,而后我手撑竹竿,单脚踩顶,在竿上挂了个金鸡独立。   二爷拍手正要叫好,我攀上竹竿轻轻一荡,便想在墙上来个飞檐走壁。   可许是没能把握平衡,我手上竹竿一弯,身体一个不稳就从上面翻下来。   二爷脸色一变,赶忙上前一步,双手一撑稳稳的将我接在怀里,鼻间不知何时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,我下意识一低头,便看见二爷莹白的水袖上开满大片大片的红水仙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不通顺的地方改了改~~ 为了不耽误大家看老九门,一气都写完了~~ 今晚的老九门,哎……就不虐大家了…… PS:我忽然觉得,佛爷和二爷挺配滴~~ 今晚剧情太虐,给大家这留言的   ☆、chapter 09   我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,龙哥教的我这些本叫八仙过海,所谓八仙便是有八个招数,我只学了四个,还有一个演砸了……   二爷倒是笑的开心,缓缓将我放在地上,我被二爷抱着晕乎乎的,可我知道,二爷善良脾气好,一定不会见死不救。   “不过会这些也够了。”二爷道,“去换身轻便的衣服,跟我去矿山。”   “啊?”   我第一反应是,还去?   二爷点点头,“我不想惊动其他人,就是去探探。”   二爷还是去了,我不知道他不放心的是什么?是陈皮?是国家大义?还是什么……   我总觉得,二爷好像没那么恨佛爷,他过不去的永远是心里那道坎……   二爷走在前面,我提灯在身后默默的跟着,那一晚月明星稀,天空都是阴的,一出城门风刮起沙砾吹在脸上,如刀割般的生疼。 我走在后面,看着二爷的背影隐隐觉得,他总有一天会和佛爷去矿山,会下墓,会拼了性命和日本人对抗,二爷跟佛爷出山,不过是早晚的事。   二爷为了掩人耳目,走的时候天都黑透了,管家也不知我们去哪,只道二爷定要保重。   一路走出城门,二爷奔着夫人墓地方向直行,我道:“二爷知道这墓道的入口?”   二爷摇头,“但当初夫人下葬的时候,墓室坍塌,我曾在夫人的棺椁旁发现了反打的盗洞,我祖辈去过矿山的都没能回来,在这附近看看,说不定能发现线索。”   我道:“昨晚我们在山洞碰见的日本人,都是往山上走的,没准这山上的矿道就有通往那古墓里的入口。”   “有道理。”二爷转头看看我,“我只道你平时傻乎乎的,关键时候还是能派上用场的。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我们沿着来路往回走,山上的泥土越走越实,二爷道,“古时候的墓地没有开在山顶上的规矩,山顶一般是龙头蛇尾,主墓室都是安放在龙穴。”   我赶忙捂住了嘴,“是不是奴婢瞎说,误导二爷了。”   二爷摇摇头,站在原地四周看了看,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我们脚下,“你说的没错,日本人的目的地,就是这个山洞。”   我抬起头看了看,“这个山洞?”   “八爷有一次来府上分析这座古墓,你有听吗?”   我摇摇头,“奴婢从来不敢乱听主子们说话。”   二爷笑了,“那我说你听听。”   八爷曾拿地图来这里分析过矿山,他说依据山脉走向这里应该是一座人形古墓,而且很有可能是一座活人墓,若是活人墓,墓里是要有五脏和七窍的,所以,这座古墓入口很多而且墓道相通,我们所在的地方依照八爷所说就是颈部,颈部是人之要害,一定有墓道通往主墓室。   我听的云里雾里,二爷大概看出我没听懂也不在乎,当下拿起竹竿对着我摆摆手,“走,进去看看。”   洞里很黑,而且越走越窄,昨夜下过雨,山上的水渗下来沿着洞壁“滴答滴答!”的往下淌,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,洞壁上有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,头顶的天棚都用木架支着,二爷拿起竹竿用竿顶刮了刮墙壁,散落了一地的砂石。   “这山壁已经不是石头了。”二爷转头看向我,“小心机关。”   我跟着二爷后面没走几步就看见一扇铁门,铁门上用木条封死,看着这木条的腐蚀程度,倒像是刚钉上不久。   二爷转头道:“你拿着灯。”   这铁门里的路并不通畅,我举起矿灯一照,大约十步以外的地方就是被沙土堆成的墙壁,如果不是墓道不通,那便是矿洞坍塌了。   二爷下墓时难得认真了起来,眉间的额头一直皱着,他蹲在地上用手沾沾地上的泥土,转头看向我。   “你倒是安静,我第一次带个伙计,进了墓道一句话不说的。”   我低下头抿了抿嘴,“奴婢第一次进墓地,什么都不懂,怕打扰了二爷。”   二爷对着我笑笑,“不是怕了?”   我摇摇头,“奴婢不怕。”   我说不怕是真的不怕,有二爷在,我什么都不怕。   二爷道:“若是不怕,就跟我进去看看。”   我举起矿灯,向铁门内照了照,“二爷,这前面的矿道好像不通。”   二爷将手中的竹竿一甩,两边拼好,竿顶已经快抵住石壁了。   二爷道:“上面有风,我们从洞顶走。”   我刚要将身后的竹竿拼起来,二爷眯着眼睛将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。   “你走得了?”   “啊?”   二爷抬手指了指上面,“你走得了洞顶?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二爷将我拼好的竹竿拆了,从腰间摸出一根绳子,将两根竹竿系在了绳子两头,转头对我道:“你先背着,一会儿有用。”   二爷拿着竹竿对着铁门比了比,然后将竹竿支地,用力一撑,在空中飞起一脚便将那铁门踹开了。   我刚要喊二爷威武,就听见石壁两侧机簧转动的声音,二爷不知何时落在我身侧,一把拉起我的手臂。   “跑!”   我只道二爷是要往外跑,可二爷拉着我的手便冲进了铁门,我听见山洞里一声巨响,便听见流沙滚动的声音,我也不知道跑了几步,二爷竹竿一支便将我拉向空中,一只手死死的将我按在墙壁侧面贴身而过。   双脚落地,二爷又拉着我跑了百十来米,墓道里到处都是飞沙,我已经连二爷的模样都看不清了,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不是沙子。   我道:“这是什么鬼机关?”   二爷笑了,“这叫千斤顶,就是在墓道上填满成吨重的流沙,然后在洞顶开一个口子,用铁板顶住,一旦触动机关,铁板打开,墓道顶的流沙量足以填满整个坟墓,任你多好的功夫都出不去。”   我张了张嘴,“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?”   二爷笑笑,没说话。   墓里的扬沙渐渐落了,我拾起矿灯朝远处看了看,不像有流沙过来的样子,又转头看了看二爷。   二爷不知什么时候竟沿着洞壁坐下了,那一双乌黑的眼睛清清凉凉的看着我,眼底还有一丝笑意。   我心道,今天的二爷看着,着实有些古怪。   “这千斤顶的流沙本是该流向墓里的。”二爷说,“可这里是矿山,山上大大小小被打了无数的矿洞,流沙的方向早就改了。”   二爷抬手指了指外面,“就好比这个,我们进来的路就是矿工打的矿洞,洞里高,洞外低,流沙都泻出去了,我们刚才如果向外跑,现在恐怕已经被埋进沙里了。”   而千斤顶的流沙口需要给机关留有余地,因此并不能横贯整个墓道,二爷方才带着我紧贴墙壁撑杆而过,自然避开了流沙口倾泻而下的流沙。   我仍旧不放心的向外望了望,“可这样山洞也被堵死了呀,要是前边没有路,我们岂不还是得困在这。”   二爷摇了摇头,“这墓道里流沙都是填了东西的,一股脑泄下来比水流还快,沙子流完应该会在墓道里形成一个三角锥,你撑起竹竿在洞顶轻轻一撞就出去了。”   哦,原来是这样……   我冲着二爷竖起了大拇指,“二爷英明!”   二爷笑笑,拿起竹竿冲着前方指了指,“我们走吧。”   约莫着又走了半个时辰,我折腾的都有些累了,墓道里竟出现了一个岔口,二爷举起矿灯照了照,朝着左边那个走了。   我紧跟着二爷走了几步,二爷便转过头来看我,“你也不问问,就不怕跟着我走错了。”   我轻声道:“就算是走错了,我也跟着二爷,二爷去哪我去哪。”   二爷笑了,笑的还挺好看,也不知过了多久,二爷转头对我说,“豆芽,你多说说话,爷想听你说话。”   我笑道:“二爷想听我说什么?”   二爷说:“什么都行……”   我低下头想了想,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,过了许久才缓缓的憋出一句,“二爷,是不是墓道太黑,你害怕了?”   二爷:“……”   我心道,大概是又说错话了,便乖乖的闭了嘴。   又跟着二爷走了挺久,这墓道越来越窄,走到尽头已经没有路了,墓道的尽头摆着两个水缸,水缸里不知装的什么黑漆漆的,两边的缸壁上一遍画着一个小人,都是头戴高帽,身披长衣,其中一个伸着长长的红舌,脸上表情狰狞的很。   我看着这两个人,顿时觉得十分眼熟,“这两个人物奴婢好像见过。”   二爷举起矿灯看了看,便脱口而出“是黑白无常。”   “黑白无常?”   二爷点点头,“这是阎王属下的勾魂鬼,记载在古书里,因身着青白两色长衣而得名。”   二爷蹲下身看了看,“这墓主人将他们画在这是想告诉我,前面已不是我们的地盘了。”   我问二爷:“那还去吗?”   二爷说:“去!”   目光所向,好像已然寻了许久的东西,终于得到了一般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文案改完了,大家看看行不行,不行再改没关系,么么哒~~ 因为要改文案,所以早更一会,再次郑重声明,此章盗墓情节皆是我吭哧瘪肚,胡编乱造,东拉西扯,乱七八糟写出来的,有不对的地方还要见谅。 我总觉得如果不写一段二爷下墓的情节,这个人物形象的刻画还是不完整滴,至于为什么二爷要带豆芽下墓,原因就要下章揭晓了。 下章结束,该做的铺垫就都做完了,可能要上高/潮剧情,然后就是……完结~~ 我本来是想写短篇的,以为不会有什么人看,现在看来已经变成中篇了,也就是说现在已经剧情过半,再有七八章(左右)就要完结了(也有可能十几章),在这里预告一下,还望不要骂我,我是爱你们滴,么么哒~~(PS:都看完一半了,该收就收了吧,嘿嘿……) 那个,有必要声明一下,是写完了一小半了,不是快完结了,完结后还有甜蜜小番外,表骂我,遁地溜走~~ 最后的最后,红包都发乱了,有没有落下谁?   ☆、chapter 10   二爷上前推了推那水缸,竟纹丝未动,缸里的水黑漆漆的,二爷蹲在地上,敲了敲那个水缸,竟有一个中间是空的。   二爷将撑开的竹竿慢慢合并,用手在连接处一转,竹竿的一头竟冒出一根钢针来,他握着竹竿慢慢插入到水缸中,钢针沿着壁底轻轻滑动,也不知过了多久,二爷握住竿子的手用力一按,缸里的水竟慢慢退了。   墓道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,侧面的石壁裂出一道缝隙,随着缝隙慢慢打开,露出了一道一米多宽的墓道,这墓道一路向下,两侧黑漆漆的,什么也看不见。   二爷一回头拉住了我的手,“跟好了,别害怕。”   我虽是没害怕,倒是有一点紧张,二爷的手很烫,炽热的温度沿着手腕慢慢传过来,心跳的像要蹦出来一样,一路跌跌撞撞的,连路都看不清了……   还好墓道并不长,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,走了百十来步前方豁然开朗,是个钟乳石的山洞,这山洞上方大概有一条地下河,洞顶的水珠滴滴答答向下落,我们从岔道的地方一路向下,如今估摸着已经地下几百米深。   而这山洞的中央有一条巨大的缝隙。   这缝隙很宽,而且深不见底,用矿灯照下去黑漆漆的一片,什么也看不见。   我心道,二爷平日里最懂风月,即便是下墓也还和一个翩翩公子一般,手握着矿灯,腰间别着短刀,一身长衣翩翩,月牙白色的绸子上,开满了大片大片的红水仙。   我以前问二爷,你怎么这么喜欢这套衣服,二爷说,这是夫人最喜欢的料子,他便着人多做了几套。   我方才下墓时落了满身沙子,二爷身上倒是干净,只要一靠近便能闻到淡淡的香味。   二爷提着矿灯,沿缝隙的边缘走了几步,忽然蹲下来,我忙凑过去看,二爷用手摸了摸缝隙的边缘,转头对我道:“是钩子勒出来的。”   我道:“是陈皮吗?”   二爷摇摇头,“若是陈皮,应该用的是四爪铁钩,断崖上至少有两道痕迹,这只有一道。”   二爷又摸了摸缝隙旁凸起的石头,而后缓缓转向我,“这石头上的痕迹太深了,倒像是钢丝勒出来的,应该是一种特制的钩子,据我所知,老九门中用这种钩子下墓的,只有下三门之首的霍家。”   我道:“霍姑娘?”   二爷点点头,“不能确定是不是霍锦惜,但一定是霍家。”   二爷说,霍家的伙计下地是透过一种很特别的方式,类似于之前盐矿里的做法,打一个很大的洞,倒挂下去,用一种特制的钩子趴挂在墓顶上。   这种做法需要柔韧性非常好的人和非常有力气的人配合,所以霍家的当家都是女人,女伙计的地位很高。   自古以来,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,霍家与张家有不可调和的矛盾,霍姑娘是否为了对抗张家而被迫与陈皮联手,就不得而知了。   二爷将马灯放在地上,长长的叹了口气,“陈皮也是被日本人利用了,他还道他师娘的死是人为造成的。”   我不禁咬咬嘴唇,“那二爷还将他逐出去了?”   二爷道:“陈皮在他师娘死后性情大变,一周内杀光了长沙的四大药商,南河滩的商贩也没能幸免,我若留他在红府,必然会连累无辜的人。”   这缝隙旁大大小小都是突出的岩石,二爷找了一块平整的靠在上面坐了,他将马灯挂在岩石上方,拍了拍身边的地方。   “豆芽,过来坐。”   我移了两步在二爷身旁坐下,头顶的马灯很亮,柔和的灯光自上而下落在我身上,二爷刚好能看清的我的脸。   “八爷说的对,你还真是个小美人,越长越漂亮了。”   我被二爷夸的有点不好意思,悄悄低下了头,“二爷莫要听八爷瞎说。”   二爷笑的轻松,身子一仰,轻轻靠在身后的石壁上,“你估摸着自己有多大了?”   “……”   夫人捡回我的时候十二三,如今在府上五年多,大概也有十七八了。   我低下头想了想,“大概十七吧。”   “十七?”二爷仰起头,上下打量我一眼,好像不大相信的样子。   我忙道:“奴婢……奴婢只是太瘦了,身子还未长开,不是二爷想的那样……”   二爷“扑哧!”一声笑了,“我想的哪样?”   我被二爷问的满脸通红,“奴……奴婢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   二爷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,我抬起头看着二爷看我的样子,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,翩翩公子,举止优雅,风流倜傥……   我对这样的二爷最没有抵抗力。   二爷道:“十七八不小了,回去也该找个人嫁了。”   我赶忙摇了摇头,“奴婢不想嫁人,奴婢只想跟着二爷。”   二爷笑了,“你跟着我又能得到什么?”   我道:“奴婢什么都不想要。”   奴婢只想跟着二爷……   二爷点点头,“罢了罢了,先跟着我吧。”   今天的二爷和往常有些不同,我没看出二爷有什么不对,但就是感觉怪怪的,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情。   二爷拿起矿灯,站在缝隙旁边向下望了望,然后转头对着我道:“豆芽,竹竿!”   我将背上的竹竿卸下来,递给二爷,二爷接过去不知在上面擦了点什么,那竹竿上竟散发出翠绿色的荧光。   二爷在缝隙的旁边找了找,便找到了一块中间有洞的大石头,那洞明显是人工凿开的,只比竹竿宽那么一点点。   二爷将绑好绳子的竹竿穿过去,在穿出的那头将竹竿横过来,二爷伸手拽了拽,绳子被固定在竹竿上,稳固的紧。   二爷将另一根竹竿扔下去,竹竿敲在山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,过不多久绳子到头了,我隐约看到缝隙里有什么东西反射着竹竿上的荧光,我觉得是水,却没听到下面有溪水流动的声音。   二爷走到缝隙前,转头看向我,“豆芽,你认得来时的路吗?”   我愣了愣,“二爷,你要干嘛?”   二爷从怀里拿出了几根老香和一块金镶玉的牌子,那牌子上的玉通体晶莹剔透,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。   “我想下去看看。”二爷说,“这种老香的时间很准,一根半个时辰,一共四根,这个时辰洞外的流沙也该落完了,如果两个时辰我还没上来,你就拿着这个牌子去张府,帮我转交给张大佛爷。”   我接过牌子时顿了顿,“二爷,这下面太过凶险,您还是等张大佛爷来了再下去吧。”   二爷笑着摆了摆手,“我欠佛爷一个人情,日本人要的东西就在下面,我得替佛爷取上来。”   我道:“那二爷叫我来做什么?”   二爷笑了笑,没吱声。   四根老香首尾连接,依次摆在地上,二爷选中一头点了,将矿灯挂在身上,攀着绳子侧身滑了下去。   我忙趴在缝隙上往下看,却只能看到一个光点,那光点一点点变小,像颗星星似的闪呀闪,那么遥不可及。   我坐在悬崖边上,心里七上八下,总觉得二爷有什么事瞒着我,可我偏偏猜不到他瞒了我些什么。   也不知过了多久,洞顶滴落了一滴水,刚刚好浇落在香头上,点燃的香火灭了,那贴紧地面的绳子明显晃动了一下。   我赶忙向缝隙下面看去,山谷里明显有东西破水而出的声音,我隐约听到“嘶嘶”的响声,那声音好像有魔性,深入骨髓,听得我汗毛竖立。   我趴在上面喊了声:“二爷,二爷!”   缝隙下传来矿灯撞击山洞的声音,那一抹微弱的光亮闪了下便灭了,我赶忙去拉绳子,可绳子那端哪里还有人,竹竿拉上来的时候荧光粉都被擦没了,空心的竹筒里竟还倒出了几根头发。   我的脸霎时间就白了,缝隙下诡异的声音接连不断,我扯着嗓子就放声大喊,“二爷,二爷……”   可哪里有人回应我……   我心道,二爷若是出了什么事,我还活着做什么……   攀着绳索下去太慢,我咬咬牙,抱起竹竿,从断崖处跳了下去,第一次感受自由落体,我在空中打了几个转,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,只觉得心肝脾肺都要甩出去了。   绳子到底时,竹竿在胳膊上狠狠一压,我像是荡秋千一样在空中乱晃,身上挂着矿灯仍旧看不见任何东西。   “二爷,二爷……”   冷不防腰间一紧,我下意识放开了绳子,二爷撑着竹竿一把抱起我跃在空中,那竹竿一收竟从上面撑出一把硕大的油纸伞来,伞面上还画着一株细柳搭配着几点红梅,二爷揽着我轻飘飘的落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。   方才惊魂未定,我举起矿灯,隐约看见两侧凸凹不平的石壁上镶嵌着一排排青铜水缸,缸里的水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,方才二爷若不救我,我可能已经迎面撞上去了。   我虽是脱险,可竹竿还是敲上去了,我听见一声清脆的撞击,那水面动了动,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从里面冒了出来。   二爷竹伞一撑,抱起我便跳下去,二爷的伞是半撑着,我们坠的很快,这条缝隙越到下面越宽,空中横着几道青铜锁链,我们撑着竹伞不断撞上去,两边的水缸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冒水声,无数黑色的生物从水缸中冒了出来。   我们方才落地,二爷拉着我便跑,也不知跑了多远二爷推着我钻进了一个盗洞,这盗洞打的匆忙,洞顶不实,不断有沙石滚落,二爷也不管,一路推着我走了大半个时辰,拿起竹竿向洞顶一推,上面的泥土“哗啦哗啦”的掉下来,那盗洞的顶壁竟然通了。   二爷一把抱起我,将我举了上去,自己一撑竹竿也攀了上来,就在这洞口的边上便放着一块巨石,二爷扔了竹竿双手用力一推,便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。   我如释重负的趴在地上,大口大口的喘着气,矿灯点了这么久已经不大亮了,可我还是能看见二爷清凉的眸子此时正定定的看着我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发了三遍才成功,hold不住了,不造为啥…… 下一章回归言情线~~   ☆、chapter 11   方才一切来的太突然了,电光火石之间,什么都来不及思考,决定都做在一瞬间。   我憋了一肚子话想问,可在抬起头看见二爷神情时,一句都问不出来了。   二爷的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……   那目光像烙铁一样落在我身上,烫的我心焦,我张了张嘴还是挑了个最无关紧要的说,“二……二爷,刚才那水缸里养的什么东西?”   “头发。”二爷言简意赅。   我道二爷没听清我问什么,“水缸里的生物……是头发?”   二爷还没说话,那堵在洞口的石头动了动,真的从连接的缝隙中爬出了几根头发。   我说的爬,是真的爬出来的,那几根头发像长了触角一样,在空中嗅了嗅便向我伸过来。   二爷一把将我拉开,从怀中取出两支火折子,用火柴点了扔回石头旁,那几根头发被火烧了瞬间蜷缩起来,我闻到一股烧焦毛皮的味道,那石头又动了动,稳稳的堵在了洞口。   二爷长长的叹了口气,转过头来看我没事,便依靠着身旁的棺椁坐下了,我拾起矿灯四周看了看,才发现这是一间墓室,这墓室很小,只在正中间摆放了一只棺椁,头顶的泥土都用竹架支着。   我虽说愚笨,但毕竟跟龙哥学了这么久,常识还是懂的,墓室的顶部不用青砖混泥土搭建却用竹架,随便哪个人挖到这里,用两把镰刀一砍棺材就被拿走了,盗墓简直不费吹灰之力。   我转过身看看身后的棺材,只觉得莫名的眼熟。   桃李木,漆画顶,四角的棺檐都是空心的海棠花浮雕,冥冥中我忽然想起二爷说过的话。   当初夫人下葬的时候,墓室坍塌,我曾在夫人的棺椁旁发现了反打的盗洞……   我张了张嘴,恍然大悟的看向二爷。   这不是夫人的棺椁吗?   二爷看着我,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“你又何必跳下来?早知道这么不听话,我又何必带你来……”   手里的矿灯轻轻掉落在地上,缓缓的滚了两圈依旧发着昏黄暗淡的光,石头旁的火折子都灭了,墓室里一时暗下来。   我走了两步在二爷对面坐下来,抬起头看着二爷的神情好像突然明白了点什么。   我问二爷:“二爷,您是不是一早就来过这个矿洞?知道这里有一条盗洞,可以通过夫人的墓室?”   墓室里很静,我说话的声音很轻,声线盘旋在墓室里,发出了轻微的回声。   二爷犹豫了一下,缓缓的点了点头。   我道:“您一早就知道日本人要的东西在下面,怎么不叫佛爷来拿?”   二爷说,“我欠佛爷的债,还得我自己来还。”   不知为何,我听了这话心里莫名一阵难受,等东西拿到了,债都还完了,那二爷还能做点什么?   谁又在乎二爷当初冒了多大的危险……   我低下头,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,“可缝隙这么深,二爷离了绳子能爬上来吗?那水缸里的东西,二爷有法子对付吗?”   二爷看着我的眼睛眨了眨,却是没说什么。   “二爷,你不该带奴婢来的。”我将二爷给我的金镶玉从怀里拿出来,“奴婢走得慢,从这里原路回去要一天,出了洞口去找张大佛爷要一天,等张大佛爷盘点好人手来救您还需要一天,佛爷不知花多久才能找到这里。”   我道:“二爷身上有吃的吗?”   “二爷您能撑到那个时候吗?”   我觉得,二爷的某些目的就要被我问出来了。   方才二爷接过去的金镶玉,又被递了回来,二爷道:“这块玉你拿着,够你后半辈子的嫁妆了,就算你不嫁人,也能保你衣食无忧,不必再寄人篱下给人做牛做马。”   “我不要!”我一咧嘴,“哇!”的一声哭出来,“我不要,豆芽什么都不想要,豆芽只要二爷好好的……”   我捂着嘴巴,将头埋在膝盖里,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,“我只要二爷好好地活着……”   我感到二爷的手臂轻轻环住了我的肩头,用力的抱了抱,有什么清凉的东西滴落在我的手臂上,我擦了擦脸上的水,哭的更凶了。   也不知过了多久,矿灯都灭了,封闭的墓室里安安静静,只余我轻轻的啜泣声和二爷恬淡温和的笑容。   二爷轻轻拍了拍我的头,“豆芽别哭,爷这就带你出去。”   二爷塞给我一张手绢,撑起竹竿去拆上面的架子,这竹架本就好拆,二爷身手好,三下五除二便拆掉了,上面的泥土松松垮垮的掉下来,这墓室不深,距离地面不过五六米的距离,二爷又刨了几下便通了。   泥土混着砂石噼里啪啦的掉下来,扬起了一地的灰尘,外面的天是亮的,炫目的阳光从洞顶落下来,刺的我睁不开眼睛。   一夜没睡,又哭了这么一通,眼睛肿的像两个桃子似的,二爷转头笑着看了我一眼。   “小豆芽,别哭了,还真丢人喂……”二爷冲着我眯了眯眼睛,“过来,帮爷把这些竹竿拆了。”   二爷又恢复了他翩翩公子的模样,指使起我来,眉头都不带眨一下。   我擦了擦鼻子,走上前去帮他拆竹竿,二爷知道我上不去,将那竹竿拼成一段一段的,插在墙上,让我当梯子爬上去,而后用小铲子大致将夫人的棺椁埋了。   忙完这些,我们已筋疲力尽,二爷道:“等明天带几个伙计,为夫人重选个地方吧。”   我抬起头看了看日头,正是午时,却不知是哪一天的午时,下了次墓地,便不知是今夕何夕了,正午的太阳暖暖的,温温柔柔的照在脸上,我便有些困了。   二爷轻轻推了推我,“豆芽别睡,从这里走,两个时辰就回府了。”   “嗯……”   我迷迷糊糊的答了一声,这困意一上来,哪里还管二爷说什么,翻了个身就睡着了。   骄阳如火,风和日丽,山里的花儿草儿都是香的,睡梦中我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,   醒来时,天边的夕阳都快落了,火红色的晚霞绵延万里,像是千千万万水墨画卷里,最多情的一笔,丹霞似锦,鸟语花香。   二爷不知何时抱着我来到一棵树下,他倚着树干,我倚着他,就这么睡着了,我从地上起来时,二爷也醒了,他轻轻的揉了揉眼睛,指着远处的天空对着我道。   “豆芽你看,这晚霞多漂亮。”   我笑着点点头,“二爷说得对。”   二爷说的都对……   天色渐渐暗了,二爷起身带着我向城里走去,这一路二爷都笑眯眯的,夫人走后,我从没见过他这么温和的样子。   能看见二爷笑,我就是开心的,二爷笑起来眉毛眼睛都是弯的,就像那院里殷红似火的红杜鹃。   不过,经此一游我也是开心的。   我心道,从这以后,我不仅是颗豆芽菜,还是颗会下墓的豆芽菜,二爷更不舍得赶我走了……   我跟着二爷回府时,天色已经黑透了,管家站在院里急的七上八下,如坐针毡,转头一看见二爷,就像看见祖宗一般,三步并两步跑过来。   “二爷你去哪儿了?这都两天了,属下派人都快将长沙城翻遍了,也没找着您呀。”   “我去矿山探了探。”二爷转手将竹竿扔给管家,“这事佛爷知道吗?”   管家摇摇头,“属下没敢惊动佛爷,但佛爷是否知情,小的就不知道了。”   二爷笑着点点头,“找了一天你们也辛苦了,告诉伙计们一人五两银子,都下去休息吧。”   我跟二爷在墓里待了两天都灰头土脸的,二爷泡了个热水澡,便吩咐管家煮碗面来,我与管家说,二爷吃不惯别人下的面,还是我来吧。   一把细面,半碗高汤,一杯清水,五钱猪油,又烫了两颗挺阔脆爽的小白菜,面条出锅,我转身一看,便看见了管家为二爷煲的一整锅鸡汤。   我心道,二爷此行奔波劳顿,只吃这一碗清汤寡水的细面,未免寒酸了点,我想了想,便从煲好的鸡汤里捞出了一条大大的鸡腿,给二爷放在了面上。   我将面条端去时,二爷的眼底已露了笑意,那一双狭长的眸子盯着那个鸡腿着实看了好一会。   我忙道:“二爷此行奔波劳顿,奴婢特意为二爷添了点荤菜。”   二爷眼底的笑意更浓了,他抬起头淡淡的瞅了我一眼,“豆芽,不觉得少了点什么?”   我道:“少了什么?”   二爷道:“酒……”   …………   我只得点了点头,“奴婢去拿。”   “你不知在哪,让管家去吧。” 二爷对着我挥了挥手,“你去厨房拿一副碗筷,嗯,再添两个小菜吧。”   我心道,二爷一个人吃要那么多碗筷干什么,但我还是点了点头,转身去了。   二爷召来管家,吩咐他去挖了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,我找来青衣、绢花抄了两盘青菜,将那一锅鸡汤也端上去了。   青菜炒好,我将那多余的碗筷往二爷跟前一放,“二爷您慢用。”   二爷却抬起头,古怪的看了我一眼,“你将这碗筷放到我这做什么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每次都得更新三遍才能发表成功,心塞塞~~   ☆、chapter 12   我也垂下头,看了看二爷,“不是二爷要滴?”   二爷好像懒得与我说的样子,直接指了指旁边的石凳,“坐!”   我依言坐在了二爷身边,二爷将碗筷放在了我面前,“一起吃点吧。”   我受宠若惊的看了看二爷,二爷也不理我,自顾自的开了那坛二十年的女儿红。   我道:“二爷你少喝点,酒喝多了伤身体。”   二爷拿过我的碗,将将斟了一半,“你尝尝,这酒很香的。”   我低着头抿了一口,二爷没骗我,这酒甘醇香甜,比之上次的白沙液确实好喝了许多。   我又夹了一口青菜,绢花的手艺一天比一天好,连苦瓜都能炒出甘甜的口感来,二爷正低头吃我做的面条,一口一口吃的那么香。   我心道,这面条清汤寡水的,好吃在哪里了,前几日二爷不在府上,我将放凉的面条自己热了吃一碗,那味道也就一般,还不及绢花炒出来的青菜好吃。   可二爷就是喜欢的紧……   我又拾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,这饭不吃倒好,一吃反倒饿了,二爷还有一碗面条呢,可我只有两盘青菜。   哦,还有一碗女儿红……   我抬头看了看那碗鸡汤,里面还真沉着一只鸡腿,可当着二爷的面啃鸡腿,这画面太美,我不敢看……   二爷抬起头看了我一眼,“饭菜不合胃口吗?”   我赶忙摇了摇头,“没有没有,绢花的手艺很好。”   “那怎么不吃?”   我低着头夹起了一块苦瓜,“奴婢正吃着呢。”   二爷哪里肯信,“你平时吃饭也这样吗,一口一口,跟小猫似的?”   我忙摇了摇头。   “那怎么回事?”   二爷只道我是第一次与他吃饭,碍于主子与奴婢的关系,辈分上有些拘谨,因而放不开。   二爷当即放下筷子,对着我道,“你不必害怕,想吃什么就吃什么,想怎么吃就怎么吃,我不会怪你。”   我眼睛亮了亮,“二爷当真?”   “自然当真。”   我道:“二爷,奴婢想要一碗大米饭……”   二爷:“……”   米饭端上来,满满的一碗还冒着热气,二爷笑着将汤碗里的鸡腿夹给我,“趁热吃,不必忌讳。”   那天晚上,二爷真的没有喝多,我们东一句西一句聊着以前下墓的事,二爷说,他以前下过南北朝时候的墓,棺材被铁链缠了吊在空中,那链子密密麻麻的,一碰就会触动机关。   我道,那您怎么办的,二爷说,那机关毕竟久了,没那么灵敏,我撑了根竹竿抱在棺材底下,用铁钻开了个洞,然后用一支竹夹探进去,夹出了不少好东西。   二爷指了指我手上那个银戒指,“这个戒指就是我那时候从棺材里夹出来的。”   我心道,这红府虽是老宅子,可到了二爷手上却描摹的更加细致动人,府上的东西,大到前厅里摆放的翡翠玉瓶,小到这院子里一盆盆红杜鹃,哪个不是二爷下墓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。   我以前只道下墓与唱戏一般都不容易,可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,前者是拼功,后者是拼命。   末了,我抬头问二爷,“二爷想给佛爷的东西拿到了吗?”   二爷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顿,缓缓摇了摇头。   “东西被陈皮拿走了。”二爷说,“现在恐怕已经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。”   晚饭是在二爷房里吃的,二爷吃完便去休息了,我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,拿去厨房洗了,又将桌子细细擦了一遍才去睡觉。   第二天一大早,二爷带着梨园的伙计为夫人另寻宝地,我醒来时二爷已经走了,管家亲自将饭端进了那个只能我一人下脚的小屋子。   自打那天以后,二爷碗都不要我洗了,我在红府里彻彻底底变成了好吃懒做的米虫,二爷还是老样子,剪剪花,唱唱戏,偶尔夜里睡不着就去酒楼里逛逛,可我却变了。   不出半个月,我就变成了一颗圆圆滚滚的豆芽菜。   这半年来,我个子长高了,身材也丰满了些,脸上白白嫩嫩的都吃圆了。   二爷道,圆点好,圆点有力气。   可二爷要我有力气干嘛呢?   我还是忍不住一头雾水……   最终,我将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了竹竿上,青衣绢花的功夫我都学过了就三天两头的跑去梨园找龙哥,我终于体会到了二爷口中有力气的好处,那便是撑起竹竿不费劲。   龙哥忍不住与二爷夸我,这小丫头竿子上的功夫越来越厉害,当真是得心应手,炉火纯青的了。   这些日子,不知是不是张大佛爷警告过那些个日本人,那贴着红色杜鹃花的请帖再也没有送到过府上。   可约莫着半个月左右,张大佛爷便带着许久不曾见过的请帖登门了,他登门那天二爷正在屋子里写一副字,二爷文韬武略,样样精通,那一手毛笔字写的清雅秀丽,在长沙城也算小有名气。   二爷看见佛爷时便停笔了,那一首咏怀诗将将拟了四句,我凑上去看了看,是一首二六的五言律诗。   萧条亭障远,凄惨风尘多。   关门临白狄,城影入黄河。   还真是首好诗……   我依着二爷留下的空位,推测着这诗后面还有两句,可却不见二爷再写了。   二爷将笔放下,抬起头淡笑的看着张大佛爷,“哟,佛爷怎么有时间,到我府上来作客啊。”   “二爷倒是闲情雅致。”佛爷将手中的请柬放在二爷桌上,“你看看这个。”   佛爷手中的请柬比之往常的都要大了些,火红色的信封上用二爷最喜欢的隶书撰写着“二月红亲启”五个大字,二爷将信封拆开,里面是用清代著名的金花五色笺誊写的一份请函。   二爷只看了两眼,脸色当时就变了。   “这种话佛爷也信?”   “我不是相信,是不得不信。”佛爷道:“我着人打听,日本人勾结陈皮阿四,已经在矿山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,但是碍于某些原因他们的目的没有达到,我猜测,是他们人手不够,因此一直想拉你入伙。”   二爷道:“佛爷放心,我二月红绝对不会跟日本人同流合污。”   这一次,佛爷却没答应,他轻轻俯下身,贴近二爷的耳边说了一句话。   “我要你去唱一出戏。”   唱这一出戏去哄骗日本人,要他们把东西带到戏园,然后顺手牵羊,杀人越货……   二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迟疑,“佛爷觉得,他们会答应?”   张大佛爷笑笑,“那如果,你是去和他们谈合作呢?”   二爷猛地抬起头,那眸子里有迟疑,也有一丝的不可置信,过了许久,二爷淡淡的笑出了声,“是什么东西让佛爷下如此功夫,还不惜这样大动干戈?”   佛爷道:“这关乎长沙百姓的安危,我不得不重视。”   “佛爷请回吧。”二爷的脸上已收起了方才迟疑的神色,“我二月红绝不会给日本人唱戏。”   “二爷,这可是我们……”   二爷对着他摆摆手,“这是我府上的家训,无论如何都不可破,佛爷若还想交二月红这个朋友,此事便不要再提了。”   佛爷站在那,定定的看了二爷好久,二爷始终没有抬头。   我也不知佛爷什么时候走的,佛爷走后,二爷便将自己一个人关进了屋子,我本想给二爷上壶茶,却被管家拦住了。   二爷屋里灯亮了一宿……   第二天一早,天刚蒙蒙亮二爷便走了,我去二爷屋子里给杜鹃浇水,一转头便看见了昨日二爷未题完的咏怀诗。   那宣纸平平整整的铺在桌面,染墨的笔尖还是昨日的样子,安安静静搭在青竹的架子上,可诗词的后两句却被补上了,我忙凑过去看了看,字迹已不如昨日提的那般工整。   秋风别苏武,寒水送荆轲。   谁言气盖世,晨起帐中歌。   这纸上的诗句我是看不懂的,可是隐隐约约总觉得,有种悲凉的感觉……   日子没过上两天,佛爷又来了,佛爷来的时候二爷不在,我正在后院帮二爷浇花,便听见前面吵吵嚷嚷好像有人来了的样子。   佛爷连门也没敲,轻车熟路的踏进了二爷的园子,身后密密麻麻的跟了好多人,管家赶忙迎上来,送到了前厅。   佛爷道:“你家二爷呢?”   管家说:“二爷一早便出去了,小的也不知去了哪。”   佛爷便叫管家出去找,可长沙城这么大,管家哪里找的着,佛爷坐在前厅,一副你找不到我就不走了的样子,他带的那些人密密麻麻的都站在院子里,一眼望去,颇为壮观……   佛爷将将等了一个下午,管家派出去的人还没有音信,略晚些的时候八爷来了,我一见他忙缩回后院里,八爷眼睛尖,一把就将我揪了出来。   “咦?这不是上次我给算过命的小豆芽吗?”八爷一把拉起我,眼睛笑的跟要合上了似的,“豆芽,你是不是知道你家二爷去哪儿了?”   鬼才知道他去哪儿了……   我心道,我若是知道,佛爷还至于在这里等上一下午吗?   “奴……奴婢不知道。”我这话是向着佛爷说的,“二爷平时出去时,从不叫奴婢跟着。”   佛爷道:“那你觉得二爷会去哪?”   这个问题还是可以答的,我低下头认真的想了想,最终憋出了三个字。   “花仙楼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简单改了下,么么哒~~ 实在不好意思更晚了,今天被闺蜜拉去看绝地逃亡,我想着成龙大哥60多岁还拍那么危险的动作片,总该去支持一下,然后这一支持就顺便去吃了个饭,吃完饭又去逛了街,逛完街又去吃了冷饮,唉,不说了, 实在好意思,么么哒……   ☆、chapter 13   “啧啧……”八爷不屑的撇撇嘴,“这一言不合就上妓/院,你家二爷还真是越来越潇洒了。”   妓/院?妓/院你个头……   我道:“二爷这几天回来身上都没酒味了,奴婢也不知他干什么去了。”   八爷看看我道:“那你怎么知道你家二爷去了妓/院?”   “这个嘛……”我看着八爷笑了笑,“直觉……”   八爷冲着我笑了下,扇子骨就直接敲在我头上,“你这丫头,是不是天天跟着你家二爷?”   “奴婢哪敢?”我委屈的揉揉脑袋,八爷这扇子骨真粗,都快把我脑壳敲碎了……   我道:“奴婢都是一家一家青/楼/酒/馆去找的,后来二爷见我找的辛苦,就会告知我大致方向。”   佛爷转头看向我,“你家二爷怎么说?”   我道:“二爷说去城南的酒楼,城南那头都是些市场集市,二爷所熟知的酒楼,就只有花仙楼一家了。”   佛爷歪着脑袋瞅瞅我,“这小丫头还真不简单。”   那是当然……   我还没来得及乐,佛爷转头看向张副官,“带上她,我们去花仙楼。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我是被张副官押上车的,敞篷的的军旅车,后排坐了三个人,挤得像豆包,踮起来像筛糠,司机开起车来好像不要命,风吹起来呼呼的,脑袋都快吹掉了……   走过去要半小时,坐车只用了几分钟,我下车时还晕晕乎乎的,佛爷就问我,是这里吗?   我身子一歪就撞在八爷身上,八爷也正晕着呢,被我一撞“扑通!”一声倒地上了。   “哎哟……”   我赶忙上前拉起了八爷,“对……对不起,八爷没事吧。”   八爷正要说话,佛爷强忍着笑拍了拍我,“老八没事,带我们去找你家二爷吧。”   八爷眼睛都快竖起来了,可抬起头看了看楼顶的招牌,忍不住“唏嘘”了一声,“二爷还真会挑地方,这花仙楼可不是一般的酒楼,里边的说道大着呢。”   佛爷转身瞥他一眼,“有什么话快说,别卖关子。”   八爷将扇子一撑,指了指那招牌,“这花仙楼与其说是个酒楼,不如说是个戏园,这里边的姑娘一个个都是有功夫的,凡是唱着好的,顶多坐下来陪你喝个酒,唱曲都收费的。”   佛爷抬头看了看酒楼,“这么说,这里面的姑娘都是冰清玉洁了?”   “非也非也。”八爷摇摇头,“佛爷对这种烟花柳巷的东西不感兴趣,自然不知道,这里面的姑娘不是上不得,而是不能上。”   八爷神秘兮兮的凑到佛爷耳边,“传说这酒楼的老板非常神秘,上了是要给人卖命的。”   “哦?”佛爷皱了皱眉头,“长沙城还有这么神秘的人,我张启山怎么不知道。”   “这长沙城都在佛爷手里,您当然是了如指掌,不过,还真有一种人是佛爷您不知道的。”   佛爷皱眉,“日本人?”   八爷点点头,张副官松开我上前一步道:“明天属下便带人来把这拆了,让他们知道知道这是谁的地盘。”   “不急。”佛爷抬起头,看了看楼上的招牌,“不急,我们还要让二爷在这儿唱一出戏呢……”   佛爷挥了挥手,就要带人进去,八爷一把拦住他,“这可是日本人的地方,我们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呢,二爷在不在里面还很难说,就这么闯进去,不怕打草惊蛇吗?”   “那怎么办?”佛爷道,“我们都穿着军装,难道要我回去等?”   八爷用眼睛瞥了瞥我,那意思明显的,就差用笔写在我脑门上了……   “成!”佛爷点头,“成,那你就和豆芽一起进去吧。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八爷:“…………”   我心道,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,把我搭进去不说,还连累了自己……   花仙楼里的人很多,许是八爷长得太过寒酸,竟没有人上前招待,八爷推推我,“这里包间就三层,我们分头找,不出半个时辰准能找得到。”   我摇摇头,“二爷虽不喜欢热闹,来酒楼却不去标间,一楼太吵了,二爷若是在,定是在二楼。”   我抬手指向二楼侧面一块被屏风遮挡住的区域,那里是观戏台的最佳位置,平日里贵客喝酒时,几个桌子都是被屏风围着,等晚上戏子登台,最外面的屏风一撤就可以看戏了。   如今距开戏不到半个时辰,许多雅座的屏风都撤了,我抬起头从左至右依次扫一圈,抬手指向了其中一间。   “在那儿!”   八爷头看了眼,转身对着我点点头,“你这小丫头,还真是神了呀!”   我带着八爷从右侧上了楼梯,在屏风里的第二间找到了二爷,二爷手边一壶茶,身边还坐着几个长沙城有名的富少,不知在说些什么。   二爷一转头便看见我,“豆芽?”   我让开身子,露出了身后的人,“是八爷找您……”   二爷的表情微微一滞,随即摆出了一副客气的笑容,“八爷既然来了,就看完这一出戏再走吧,今晚的贵妃醉酒可是数一数二的名段,错过太可惜了。”   几个富少也在一旁随声附和,八爷一听,鼻子差点气歪了,“我的二爷呀,佛爷找你一天了,你快跟我回去吧。”   二爷转头看向我,我忙退后了一步,“是……是佛爷逼我来找您的……”   二爷叹了口气,“走吧,回府上再说。”   我带着二爷出来时,佛爷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,一行人坐上车,司机问去哪,佛爷说先回我府上吧。   二爷本想叫我回去,可我心里担心二爷哪里肯走,二爷看出我不愿也没有强求,司机车开很快,一眨眼的功夫,我便看见了佛爷府上那一尊金灿灿的大佛。   我从没来过佛爷家里,一路上紧紧跟在二爷身后,一行人走进大厅,佛爷带回的人就整整齐齐的站在院子里,和身后那尊大佛一般,一动不动。   我心道,佛爷的府上真大,比二爷的府上还要大。   我们进去时九爷也来了,尹小姐着人为我们泡了壶茶,佛爷挥了挥手,让她出去了。   一进门我便听见二爷说,“九爷,这是你的主意吧?”   九爷刚要开口,佛爷就直接打断了他。   “是我的主意。”佛爷说,“日本人如今正在大量聚集人手,等他们的援兵一到,恐怕就会下墓了,二爷可知他们拿到的是什么?”   二爷低头喝了口茶,没有说话。   佛爷道:“是打开矿山墓地之门的钥匙。”   二爷的神色依旧淡淡的,没有惊讶也没有好奇,我道,那缝隙下面有什么,二爷早就心知肚明,我听府上的管家提起过,二爷的祖上曾多次耗全员之力去过矿山,最终无一人归还,二爷曾去墓里找过先人的尸体,那墓里有什么,没有人比二爷更清楚。   “所有的秘密都在里面。”佛爷说,“我的线人告诉我,他们之前抓过大量的中国人在墓里做实验,如今又联络了老九门中的两门协助,可他们仍觉得人手不够,他们想要的是你。”   二爷抬起头望了佛爷一眼,淡淡的放下了茶杯,“我说过,我二月红绝对不会跟日本人合作。”   九爷听过,缓缓的摇了摇头,“二爷,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,这日本人若是失败了还好,顶多将钥匙毁了或者带回本土收藏,此事对我们来说便可大可小,可他们若是成功了呢?”   九爷说,“他们必定会用墓里的东西来害人,到时候对于我们长沙人来说无论结果如何,都会是一场无可避免大灾难。”   “九爷请放心。”二爷转过头,目光澄澈的看着解九爷,“我二月红敢在此保证,就算是穷尽九门之力,也不一定能开启矿山的大门,日本人绝对进不了矿山中心。”   “可他们是不会放弃的。”佛爷淡淡的说,“有那个美国佬在背后撑腰,他们只会抓更多的人来做实验。”   佛爷道:“所以我们不是要日本人失败,而是要他们下不了墓。”   二爷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,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。   “行不行都在二爷一念之间。”九爷说,“只要你答应了日本人去唱这一出戏,并要他们将东西拿来作为信物,我们就可以借此下手,人赃并获。”   这个担子毕竟太沉,若要二爷一个人来背,未免太过残忍了些,我看见二爷紧皱的眉头,不由默默的一阵心疼。   屋子里太静了,静到一滴水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声音,最终,二爷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。   “我府上有家训,红府后人不得为日本人演唱,佛爷所托,请恕二月红不能答应。”   二爷转头看了看我,“豆芽,我们走吧。”   我以为会有人拦住我们,但实际上并没有,二爷若是想走,没人拦得住。   我跟着二爷身后下了楼,佛爷府上大,东西却少,鞋底踏在地板上,空余满室的回声。   “二爷留步!”佛爷终究是追了出来,“二月红!你敢说你今天去花仙楼纯是为了饮酒作乐吗?”   佛爷追出来时,我与二爷已经走进了院子,佛爷站在门口,目光坚定的看着我们,院子里密密麻麻站的全是张家子弟。   佛爷道:“二月红,我张启山当年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夫人亲手把药交给我,我不能失信于人,你若问我是否有私心望夫人死后请你出山,我确是有,可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夫人的病能够治好。”   佛爷缓缓走了几步,与张家子弟站在一起。   “今日,我张启山的全家都在这里,只要二爷答应我唱一出戏,你要我全家的性命,都尽管拿去。张家子孙,统统给我跪下!”   张启山一撩衣摆,双膝落地,张家上下百十口人,统统在二月红面前跪了下来。   我吓得不禁倒退了一步,二爷看着张家人那犹如磐石一般的眼睛,仰天长啸:“张启山,你疯了,你这是疯了啊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应该是最终版本了,不会再改了~~ 这一章也有部分来自九门回忆,三叔在九门回忆中写到过一段佛爷为了请二爷唱戏,不惜协全家为二爷下跪的片段,我当时看过,也是颇为动容的~~ 先发了,若有不通顺的,一会再改改……   ☆、chapter 14   佛爷就是佛爷,为了国家大义能屈能伸,可我心疼的却是二爷。   百十来口人笔直的跪在那儿,其中还有九门之首的佛爷,这罪孽太深,饶是二爷怕也扛不住,二爷的一双手紧紧的握着,指甲都嵌进了手心,渗出了丝丝血迹。   整座长沙城的天空都是阴的,压抑的喘不过气,二爷形单影只的站在那,那一双双膝盖好像都跪在他的肩膀上,重如千斤,摇摇欲坠。   佛爷九爷我是不敢惹的,我只得去找八爷。   八爷似乎也被吓到了,我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袖子,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,“八爷,我求你们不要再逼二爷了,二爷已经为了你们下过一次墓,命都差点搭在里面,你们不要再逼他了!”   八爷听过一愣,一低头紧紧抓住我的肩膀,“二爷下过矿山,什么时候的事情?”   我道:“就半个月以前,二爷带着我从一个山洞下去,洞口都是流沙,还有那黑色像头发一样的东西,二爷……二爷他差点就出不来了……”   “豆芽,你别说了。”二爷走过来,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。   “我答应你们就是了。”   如此云淡风轻的一句话,没有一丝一毫的解释,答应了就是答应了。   没有人知道二爷此言的重量,二爷永远是这样,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的漫不经心,没有人知道他背后要承担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。   能力强,就必须多承担吗?   谁规定的……   天空阴沉沉的,厚重的云彩一层叠着一层,好像顷刻间就会坍塌,呼啸的狂风卷起阵阵尘土漫天飞扬。   山雨欲来风满楼……   佛爷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,笔直的走在二爷身前,认真的说了句:“二爷,多谢!”   二爷摇摇头,“不必谢我。”   我知道,他答应的不是一件事,而是一个承诺,一个几乎要用生命来换的承诺。   “佛爷若是没事,二月红先告辞了。”   九爷还要说什么,佛爷摆摆手,我跟着二爷走出了佛爷家的大门,将将走出不到半条巷子,空中闪电一劈,大雨如水泼般的落了下来。   我赶忙到街上去拦黄包车,二爷手一伸就抓住了我的袖子,许是我真的吃多了力气大,二爷竟没拉住我。   我轻轻转过头,“二爷?”   二爷抬起手指了指路边的面馆,我便跟着进去了。   长沙城中的面馆被陈皮杀戮殆尽之后,只剩下了那么几家,如今还能在城中找到一家面馆,委实难得。   二爷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,“这雨下不了多久,我们在这避一避吧。”   我依言叫来了小二,便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二爷身后,二爷也不吱声,自顾自的点了两碗面,又加了两个小菜。   面条端上来热腾腾的两碗,二爷一边一碗放好了,又点了壶酒,二爷和我在一起的时候,总喜欢喝女儿红。   香味一出来我便饿了,肚子里“咕噜”一声响。   …………   我忙尴尬的捂住肚子,二爷对着我使个眼色,“还不快去坐……”   有了第一次,第二次就自然多了,我小心翼翼的坐在二爷对面,给二爷倒了酒,二爷指指我的杯子,我便给自己也倒了杯。   二爷道:“这酒的味道不错。”我拾起杯子抿了口,嗯,还真不错……   我心道,二爷功夫没教会,倒是先教会了我喝酒……  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,风驰电掣,电闪雷鸣,雨滴砸在青石板路的声音,让所有的话听起来都那么遥远。   而面馆里倒是安静,一杯酒下肚暖和和的,我抬起头看了看二爷,他今天似乎沉默了许多。   我那时虽不懂二爷为什么不答应佛爷的请求,可我也明白,二爷是有难处的。   给日本人唱戏非同小可,佛爷虽强却也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,若是成功还好,若是失败了无论是日本人还是陆建勋,哪一个都不会放过二爷。   二爷若是孤身一人,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,可红府梨园里还有那么多打小就与二爷出生入死伙计们,二爷如何能弃他们于不顾。   我心道,二爷本是个与世无争的人,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……   二爷抬头看了看我,“怎么不吃?”   我低下头,吃了一口面条,二爷问:“好吃吗?”   我道:“好吃。”   二爷却摇了摇头,“不及豆芽做的好吃。”   我“扑哧”一声便笑了,二爷也笑的开心,我被二爷夸的不好意思,面条也吃不下去了。   “二爷勿要再拿奴婢寻开心了……”   二爷笑着饮了一杯酒,嘴角沾着盈盈酒水,殷红殷红的,愈发显着微抿的薄唇鲜艳欲滴,我心道,二爷越来越好看了,比那霍府上的霍姑娘还多了几分仙气。   末了,二爷与我说,“以后莫要随随便便给人下跪,我的小豆芽不需要为了我而对别人卑躬屈膝。”   第一反应是,我是不是又给二爷丢人了,感觉到脸上的热度,我慢慢的低下头。   “小豆芽……”   “嗯?”   “把头抬起来。”   二爷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,就那么深深的看着我,“知道了吗?”   我点点头。   二爷便笑了,笑的还蛮开心,他倒了杯酒,对着我的酒杯轻轻一碰,“爷干了,你量力而行。”   今天的事二爷没说,我也就没敢提,窗外的雨渐渐停了,乌云飘过,天边泛起的晚霞层层叠叠的,好像通往天国那长长的阶梯。   出门时,二爷问我,“你怎么就吃那么点?”  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,“奴婢都吃胖了。”   二爷上下打量了我一眼,“就你这小身板,跟柳条似的,哪里胖了?”   我道:“二爷都拉不住我了……”   二爷微微一笑,冲着我扬了扬嘴角,“爷怎么就拉不住你了?”二爷道,“爷不仅能拉住你,还能把你抱起来,你信不信?”   我一个“信”字还没说出口,便觉得身子一轻,二爷当真把我抱起来了。   街上的人一个两个的看过来,我脸上一红,“二……二爷……”   我一抬头,便看见了二爷那高挺的鼻梁,俊俏的双眉,那一双眸子如水般清亮,还带着点点欣喜的笑意。   二爷道:“怕什么,爷年轻的时候在酒楼,还背过一个姑娘唱戏呢。”   话虽这么说,二爷还是轻轻的将我放在了地上。   我脸红的像桃子,心脏跳的都快蹦出来了。   二爷问我:“豆芽认得回府上的路吗?”   我道:“二……二爷说什么?”   “我说,豆芽还认得回府上的路吗?”   我道:“好……好像不认得了……”   二爷:“……”   一路上,风轻云淡,霞光漫天,我跟在二爷身后将将走了两条街,二爷指着一条巷子口,“从这里走,走到头向左拐就能看见红府的大门,爷要去一趟梨园,可能要晚些回去。”   我道:“二爷,花仙楼的事……”   二爷摇摇头,“无妨,不必放在心上。”   主子还是主子,主子说的话无论如何都是要听的,我点点头,“二爷走好。”   我顺着巷子走了几步,轻轻转过头,二爷已经走远了,那熟悉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,明媚鲜红的一抹,总叫人移不开眼睛。   我回到红府时,天色已然暗了,管家问我二爷呢,我道去梨园了,管家又问佛爷的事,我便一一与他说了,管家听罢,长长的叹了口气   “二爷今后,怕是都与这矿山脱不了干系了……”   我心中烦躁,午后雨一下,院里的花都落了,我便拿起扫帚扫,扫完了地又去厨房里洗碗,二爷不在,整座红府里好像都空荡荡的。   做完这些已经是深夜了,我趴在门口望了望,还不见二爷回来,便提着个油灯坐在门外等。   暴雨下过,整座夜空都清亮了,银白色的月光散落在院子里,好像碧波荡漾的湖水,泛起了层层涟漪。   我倚在门框上,不知何时便睡着了,那晚我做了个梦,梦到了银白如画的月光,梦到了交相辉映的星河,还梦到了二爷抱着我在梨园的舞台上唱那温婉如歌的《西厢记》。   碧云天,黄花地,西风紧。北雁南飞。   晓来谁染霜林醉?   总是离人泪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写完的时候不知道是两千多,还以为到三千了,可能是段起的太多,判断失误了,我就不填了,今天有老九门,明天多写点就是了,嘿嘿嘿嘿~~ 哦,对了,关于那个炖豆芽…… 放在作者有话要说里,若是被编辑一不小心发现,也是要被勒令整改滴,所以我觉得微博和qq群吧,大家选一个,我见好多作者大大都有读者群,大家若是能接受的话我就拉一个,大家在里面聊聊天,聊聊老九门,当然不强求,要是不行的话我就在微博上挂链接,文案上就有我滴微博,到时候若是有番外也会置顶,直接点开,没有账号应该也可以,当然,互粉一下我就更爱你们啦(邪恶脸~~) 最后,把我q*q挂在这吧,随意勾搭,加的人多了我就拉个群,么么哒~~ q*q:2/5/1/2/3/6/7/5/6/1 群号:580556314 微博直接搜冰梦呓语,有蓝色头像滴那个,PS:微博也可以私信,有什么要求尽管提(只要不加更,那个……),想要互粉私我哟,希望可以完成多年未实现的申v梦想,嘿嘿嘿嘿…… 么么哒~~   ☆、chapter 15   清晨,我睁开眼睛,便看到自己睡在自己那间狭窄的小屋里,身上还盖着一床的棉被。   管家说,是二爷抱我回来的。   二爷点着灯,在我屋外坐了一夜,天不亮就走了。   如今我走在红府的院子里,几乎看不见人,管家说,二爷又在遣人了,我心道,此次二爷佯装为日本人唱戏,难免会殃及整个红府,他不想伤及无辜。   可二爷府上从前家大业大,府上的人遣没了,总还有梨园的人帮衬,可梨园的人若是都走了,这个家就真的散了。   可我只是个丫头,二爷厨房里的小丫头,二爷做的决定,我是不能多嘴的。   我道:“管家,青衣她们都走了吗?”   管家摇摇头,“这些都是打小就在红府里练功学戏的下人,哪能说走就走了。”管家垫垫手里的钱袋,“二爷给的盘缠,都发不出去呀。”   我心道,他们为了躲避管家,肯定都去了梨园。   红府又恢复了往日冷冷清清的模样,与我最初被二爷见到的时候一样,满院的落叶没人扫,二爷的房间里也都落了灰。   生活还真是个怪圈子,走了那么长的路,轻轻一转就回到了起点,好像曾经经历过的岁月都不复存在了一样。   可那时的我却没发现,二爷遣了所有人回去,却独独没有遣我……   那天略晚些的时候,我去了一趟梨园,二爷猜的没错,日本人果真将唱戏的地点定在了花仙楼。   我去时,二爷正在整理他那一箱箱行头,五颜六色的头饰戏装满满的挂了一屋子,青衣和绢花都在门外,我一掀帘子便走了进去,轻轻的叫了声,“二爷……”   二爷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刀,那是一把雕刻精细折叠短刀,那刀折起来只比我手掌大一点点。   二爷转头看我,“昨晚睡得可好?”   我点点头,“二爷,奴婢帮你整理吧。”   二爷笑笑,却没让我动手,只是指着屋子中央那一排排彩绸做的戏装问我:“豆芽觉得哪一身好看?”   二爷的戏装都是精挑细选,江南的绸子,川地的蜀绣,袖口的云纹无不是嵌了金丝一根一根穿进去的,珠子宝石更是数不胜数。   我在那一排排戏装中选出了一件黄底蓝滚边,双肩刺有飞鸾翔凤的斗篷,那斗篷里还一件黄黑相间的鱼鳞甲,这一套衣服我总觉得眼熟,好像看二爷在哪里穿过。   我道:“奴婢喜欢这套。”   二爷听过淡淡的笑了,“原来豆芽还是喜欢霸王别姬。”   我道:“二爷说什么?”   二爷嘴一张,便轻轻唱了句,“自从我,随大王东征西战,受风霜与劳碌,年复年年……”   我听过,眼睛一下便亮了,二爷唱的真是好听,那婉转又不失坚贞的曲调,就像大漠孤风,小桥流水,铿锵而过之后婉婉到来。   二爷看着我笑笑,“豆芽可听过爷唱戏?”   我低下头想了想,“以前二爷给夫人唱的时候,奴婢偷听过。”   “那爷给你唱一段吧。”   可二爷还未来得及唱,那边八爷府上便送来了消息。   青衣三步并两步的跑进来,“二爷,八爷府上来人,说日本人来了消息,让您去一趟呢。”   二爷一转头,便看见我微微落寞的神情,一张小嘴撅着冲二爷拂了拂身子,“二爷快去吧!”   二爷对着我笑了笑,“豆芽没去过八爷府上吧?”   我当下点了点头,二爷道:“八爷一直惦念着你煮的茶,几天前特地嘱咐我,去他府上时将你带着,不如一道去吧。”   我对着二爷眨眨眼睛,“二爷说的可是真的?”   “自然是真的。”   我便跟着二爷欢天喜地的走了,八爷府上小,东西多,但却很摆放的很整洁,各种罗盘,八卦,易经书在桌子上比比皆是,我看着好奇便四处走,八爷看见我诡异的笑笑。   “这儿的东西你随便看,碰坏了你家二爷赔……”   我还未来得及反驳,二爷道:“你这儿的东西能值多少钱?”   八爷挤了挤眼睛,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   二爷听过不由笑道:“怎么?八爷还得算一卦了?”   八爷笑了笑,“这要看谁碰的了,二爷您当然是不用赔了,至于小豆芽嘛……”   我一转头看过去,八爷就不说话了。   二爷笑笑,“哦,对了,日本人的信已经送到了府上,他们同意将东西拿来一望,但是他们也有个要求,就是必须在下台之后,有专人将东西拿来给我们看。”   八爷道:“九爷的意思是先答应他们,不管什么时候看,东西总要先送来,我们先派人去偷,若是偷不到,二爷你再动手。”   二爷点点头,转头看着我道,“八爷还要喝你的茶呢,还不快去煮茶。”   “哦。”我低头应下,便转身冲出了房间。   八爷府上人少,转来转去都找不到人,我只得回去找八爷要茶叶,我跑回去时,八爷的房门已经关上了,我抬起手正犹豫着要不要敲开,隐隐约约就听到二爷提到了我的名字。   若是以前,我定然不会偷听二爷与八爷的话,可如今,我实在好奇二爷会跟八爷说起我什么。   我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过去,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,可就在二爷说完那句话时,我差一点就将门板顶开了。   许是二爷听到了我的声音,屋子里安安静静的,院子里也安安静静的,微风吹起了八爷院子里的枝桠,又吹散了一地的尘沙。   我一如既往的转身离开八爷的房门,回去茶水间煮茶,八爷府上的下人看到我,不由愣了愣。   “姑娘可是在煮茶?”   我点点头,那人道:“姑娘你还是别煮了,你家二爷要了壶酒和我们八爷已经喝上了,这茶一时半会是用不到的。”   我手下微微一顿,还是将茶叶放进了壶里。   “没关系,一会放凉了,正好给二位爷解酒。”   整整一个下午,我都没有回房一直待在茶水间里,炉子上的水壶开了又凉,凉了又开,不知循环了多少个来回,直到再晚一些的时候,八爷跑来茶水间找我。   “唉,我说豆芽姑娘,你怎么跑到这儿来坐着了。”八爷皱了皱眉头,“你家二爷喝多了,快带他回府休息吧。”   我微微一愣,“喝多了?”   八爷点头,“你快去看看吧。”   我跟着八爷回到房间,二爷正趴在桌子上,头脑却还是清醒的,“豆芽,回来了。”   我点点头,“二爷,我带你回府吧。”   二爷迷迷糊糊的站起来,八爷忙上前搭了把手,二爷一只手搭在我身上,另一只在八爷身上,八爷忙叫人去叫黄包车,二爷却摇摇头,“不用,我走着回去。”   八爷抬头看看我,我摇头道:“没事。”   还好离得近……   二爷半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,身体还不住的摇晃,我被他压着连走路都困难,二爷后来连脑袋都靠在了我身上,我轻轻一转头便能看见他俊俏的脸颊,二爷的睫毛那么长,好像沾染了雾气一般,微微有些湿润,我便垂下头忍不住看了两眼。   二爷喝醉时,竟也这般漂亮……   一路走回府上,二爷清醒了不少,管家赶忙去煮了一碗醒酒汤,我服侍二爷喝了,便想叫二爷去休息,可二爷却摇了摇头。   “豆芽……”   “嗯?”   “你还想听爷唱曲吗?”   想,当然想……   我惊喜的抬起头,二爷手中已握了一把银剑,“那爷就唱给你听。”   我还未来的及点头,二爷左脚向前跨过一步,婉转的的戏腔已在我耳边轻轻响起。   “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,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……”   二爷酒喝多了,步子迈的不太稳,我下意识就要上前扶着,二爷忽然转头看我,一双深沉如水的眸子还带着些许的温柔。   “大王,今日出战,胜负如何?”   我看着二爷笑笑,“二爷,你稳着点……”   二爷笑着道:“兵家胜负,乃是常情,何足挂虑?备得有酒,与大王对饮几杯,以消烦闷。”   我心道,二爷你还喝?   二爷转头对着我道:“上酒!”   我忍不住笑了,这戏词还真合了二爷的意。   二爷身段极好,即使醉着,仍旧转的那般自然,我忽然就想起夫人去世的前几天,二爷也是这样在屋子里给夫人唱戏。   那时,我为了听二爷的戏腔,曾偷偷蹲在夫人的窗下,一待就是几个时辰,被蚊虫叮了一身的包,后来陈皮看着我笑道,“你这丫头,是不是半夜去厨房偷吃,不小心捅了蚊子窝才被叮成这样?”   我不由反驳道:“才不是呢,我身上香蚊子才喜欢我,谁像你,蚊子都不稀罕叮你。”   二爷许是有些头晕,连步子都有些摇晃,我赶忙上前两步,二爷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……   唱到后来,二爷竟拉着我在屋子中转起了圈,转着转着,二爷忽然将手搭在我肩膀上。   “大王醒来,大王醒来!”   我惊道:“二爷?”   “妾妃在此!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二爷拉着我的手,将将又转了一圈,“妾妃正在营外闲步,忽听敌人帐内尽是楚国歌声,不知是何缘故啊?”   我道:“二爷,您这是喝多了。”   二爷手一挥,“正是!”   我道:“那奴婢带您去睡觉吧。”   二爷拈了个兰花指,微微一鞠躬,“请……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戏唱完,我便扶着二爷睡下了,可二爷似乎还不想让我走,一双手总拉着我袖子,说要再看一眼。   我不知二爷怎么了,可与二爷在一起的日子,总感觉过一天少一天。   我想,这一次也许连二爷都没有把握吧,他狠下心将全府的人都遣走,却独独放心不下我。   在八爷府上,我出去煮茶时,曾在门口听见二爷与八爷说,“豆芽在这世上举目无亲,无依无靠,我若是此番被日本人陷害,她便真的无家可归了,九爷府上规矩大,佛爷府上人多,唯独你这里还能给她留有一席之地,我若不幸遇难,豆芽还托你照顾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电脑到现在还没登上,用手机更新不知道是什么效果,恐惧中~~ 还有,欢迎微博互粉哦,我上微博比较多滴,距离申V就差几步啦,还望大家支持,微博里会放些小番外和我以前写的几个古言小短篇,当福利啦,还有大家想看什么番外,微博留言哟,么么哒~~ 最后q-q群号:580556314,欢迎各种勾搭~~ 最后霸王别姬中唱词贴上来: 虞姬(白)——大王!   项羽(白)——这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。   虞姬(白)——大王,今日出战,胜负如何?   项羽(白)——枪挑了汉营数员上将,怎奈敌众我寡,难以取胜。此乃天亡我楚,非战之罪也。   虞姬(白)——兵家胜负,乃是常情,何足挂虑?备得有酒,与大王对饮几杯,以消烦闷。   项羽(白)——有劳妃子!   虞姬(回头吩咐侍女)——上酒。 还有一段:  (虞姬进帐)   虞姬(白)——大王醒来,大王醒来!   项羽(惊起,白)——何人?   虞姬(白)——妾妃在此。   项羽(白)——妃子,何事惊慌?   虞姬(白)——妾妃正在营外闲步,忽听敌人帐内尽是楚国歌声,不知是何缘故啊?   项羽(白)——哦?哦?有这等事?   虞姬(白)——正是。   项羽(白)——待孤听来。   虞姬(白)——请。   ☆、chapter 16   我心道,我不去,我哪也不去,二爷才不会有事,二爷若是走了,豆芽也不会独活。   第二天晚上,二爷去花仙楼唱戏时,并没有带我一起,二爷与我说,你在红府等着,乖乖的等我回来。   我道:“二爷,你可千万不要有事。”   二爷点点头,“放心,你好好睡一觉,爷明早就回来。”   二爷走了,走的时候还带着那一身我为他挑选的戏装。   二爷让我睡,我哪里睡得着,我不怕二爷带着我铤而走险,但是我最怕的就是等,这些天,我不知等了二爷多少个夜晚。   二爷许是怕我寂寞,还特地留下了青衣陪我。   我转头问青衣,“二爷是想遣你回去吗?”   青衣说,“二爷是想让我们走的,可我们是梨园的人,从小跟着二爷一起练功,一起学戏,家里在哪早就不知道了,我们和你一般,离开了梨园都是无处可去的。”   我道:“你们若是都走了,不知道二爷该怎么办。”   青衣大概是看出了我眼底的落寞,轻轻拍了拍我肩膀,“你放心好了,只要二爷在,红府就在,梨园里那么多伙计,不会就这么散了的。”   对啊,只要二爷在,红府就在……   我转过头,对着她眨了眨眼睛,“青衣……”   “嗯?”   “你见过二爷小时候?”   青衣张开嘴便笑了,“我来红府那年,二爷已经过了志学之年,不过那时候二爷也算天资聪慧,身形俊朗,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对谁都挺好,可一练起功夫来比谁都认真。”   我淡淡的道:“是嘛……”   青衣点点头,“二爷有一次在院子里练铁弹,我们几个伙计站成一圈帮他撑靶,恰巧舅老爷拿着面给老夫人买的洋镜子走过来,那镜子背面是黑的,中间还镶了颗白珠子,二爷头也不抬一把铁弹射过去,直接就给舅老爷射倒了。”   我与青衣笑的合不拢嘴,我道:“你说的可是真的?”   “自然是真的!”青衣转过头,指了指后院亭子边的那一片空地,“就在这里,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花,红府来来往往热闹的很,那时候一来客人,老爷就让二爷在院子里耍花枪给他们看。”   咦?耍花枪的二爷?   我盯着后院亭子旁的那片空地,想着二爷手举花枪的样子,那时候的二爷应该还没有这么高,脑袋后面留着个长辫子,不知道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表情淡淡的,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股沉稳的劲。   我心道,怎么就没早些遇见二爷,如果我一早就在红府里,一早就能看着他去盗墓,去唱戏,该有多好。   青衣见我发呆的模样,轻轻拍了拍我,“又在想二爷了?”   我点点头,却不知我的“想”与青衣口中的“想”着实不是一个。   青衣道:“绢花走的时候告诉我,从这里往城西去,都是些老长沙人建的土房子,房顶不高,也没那些个带弯角屋檐,花仙楼算是独树一帜三层顶的戏楼,这红府房子数祠堂那间顶梁最高,我们若是爬上去,说不定能看见二爷唱戏的花仙楼呢。”   正说着,我便要去找梯子,青衣一把拦住我,“找什么梯子,去找几根竹竿拼在一起,一撑不就上去了。”   我抬起头望了望,不由倒吸一口冷气,这么高的房顶至少要四根拼起才能上的去,青衣推推我,“没事,你的功夫可以啦。”   青衣接好竹竿,轻轻松松一撑就上去了,我也学着青衣的模样助跑几步,向上一撑,竹竿飞起来只觉身子一轻,整个人都是飞上去的……   青衣一把抱住我,我站的不稳,竹竿也扔了,青衣却向着西边一指,“你看。”   西边并不像绢花说的,只有花仙楼一栋独树一帜,高起的房屋还是很多的,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二爷唱戏的戏园,那栋建筑通体明亮,四个弯角都挂了火红的灯笼。   我想着,二爷的霸王别姬唱一段要大半个时辰,二爷从酉时开始唱,如今已经快唱完了。   花仙楼的灯还亮着,说明二爷还没下台,佛爷的兵就在附近,管家吩咐了梨园的伙计们都跟着去了,九爷的计划我多少知道一点,他们要二爷唱完戏后直接开门见山谈合作,以免晚餐时他们有所动作,夜长梦多。   二爷与佛爷约定,以灭灯为令,一旦日本人拿出东西,立刻灭灯,佛爷就会带人冲进去清除后患,清理完一层,点亮一层的灯,如果灯迟迟未亮,九爷就会带着九门的人前来帮忙。   我知道二爷功夫好,此去可能并无大碍,可我攥着青衣的手,手心渗出的汗都将青衣的袖子染湿了,戏楼内毕竟黑灯瞎火,子弹不长眼睛,二爷能否全身而退,三分在人,七分在天。   冷不防,花仙楼的灯便灭了,最先灭的是顶层,而后依次向下,我攥住青衣的手一紧,后者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。   “没事的,龙哥他们都在二爷身边,定会护二爷周全。”   我一双眼睛都盯在花仙楼,根本听不见青衣说的什么,一楼的灯亮的很快,用青衣的话说,几乎一瞬间就亮了,可我还是觉得太慢,最先灭的是顶层,那么二爷一定在顶层。   许是握的太紧,青衣用力将手挣了出来,我双唇抿的太紧,都没有血色了。   青衣道:“早知道你这么紧张,就不该带你上来。”  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,二层的灯也亮了,可顶层的灯却迟迟不见开,我心道,莫不是二爷出了什么危险。   青衣赶忙安慰我说:“姑娘别担心,二楼的灯亮了,佛爷他们都在顶层,二爷不会有事的……”   青衣的话还没说完,我只觉眼前一亮,花仙楼忽然着起火来,我心下一惊,顺着竹竿就滑了下去,许是我动作太快,青衣竟没拦得住我。   我将将跑到红府门外,迎面便撞上一个人,这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,梳着齐肩的短发,浑身冒着一股仙气,可这仙气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,好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。   “哟,这不是那天戴了我玉佩的小豆芽吗?”   这霍姑娘说话阴阳怪气的,我不由向后退一步,正装上了出门寻我的青衣。   青衣的脚步也微微一顿,“霍姑娘,我家二爷如今不在府上……”   “我知道你家二爷不在府上。”霍姑娘幽幽的打断了青衣的话,“而且,我还知道你家二爷身在何处。”   说话间,霍姑娘一直冲着我笑,只是这笑容看起来有股冷飕飕的感觉。   “小豆芽,玉佩呢,怎么没带出来呀?”霍姑娘向前走了一步,脸上笑的妩媚,“我还听说,你家二爷快把府上的人遣光了,却独独没有赶你,有这事吗?”   我下意识的向后一退,霍姑娘一抬手就按住了我的肩膀。   “看来,二爷和你的关系不一般呀……”   “霍姑娘,怕是您有点误会。”青衣到底是见过世面,当下一按我的肩膀,便从霍姑娘手中滑了出来,“我家二爷还未回府,霍姑娘若是有事,改天再来拜访吧。”   霍姑娘不屑的一笑,我感觉,那白眼就快翻到天上了……   “哟,这就下逐客令了,那我这一趟岂不就白来了。”   我感觉霍姑娘那一双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,竟露出了一股恨意。   “饶是你们家二爷看中的人,我霍锦惜怎么的也得见识见识,万一是个深藏不露的,错过岂不可惜了。”   霍姑娘手一伸直冲我面门而来,青衣脸色一变就要挡在我前面,我只感觉脸颊处一阵风刮过,一枚铁弹自我和霍姑娘中间飞过,直接打在了红府的墙上。   我心中一喜,是二爷……   我从没见过二爷打铁弹的功夫,将将转过头,二爷还在十米开外,这一颗铁弹,角度竟打的刚刚好。   二爷换上了一身红色长衣,脸上油彩谢尽,完全不像动过手的模样,只是那一向俊俏的眉头此时深深的皱着。   饶是我笨的出奇竟也看出,二爷好像生气了。   霍姑娘脸上倒没什么表情,只是慢慢转向二爷,“看来,二爷今天是旗开得胜,凯旋而归了,我霍三娘在这里恭喜了。”   二爷的脸上冷冰冰的,丝毫没有待客之意,“霍三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,你来就来了,谁让你动我府上下人。”   “谁敢动你府上的人呀。”霍三娘的脸上又换上了来时那般妩媚的样子,“我来,是替某些人告诉二爷一个消息的。”   “谁?”   “陆建勋。”   二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,还是将她请进了屋子,那桌子上还是二爷走时的模样,一盘点心一壶酒,霍姑娘一转身将门关上了,青衣看着我向我摆摆手,里面隐隐传出了霍姑娘的声音。   “这么说来,你是将东西拿到手了,二爷不觉得这东西到手的轻松了点吗?”   二爷道:“霍姑娘有话直说,不必卖关子。”   霍姑娘笑笑,“二爷有所不知,这入门的密匙共有两个,合起来是一对,日本人早就知道你不会妥协,这是在引诱二爷出手呢。”   二爷道:“你不是已经与陈皮联合帮助日本人说话了吗,此时又何必假惺惺的来帮我。”   “我这还不是迫不得已。”霍三娘一向爽快的声音竟露出了点撒娇的意味,“二爷,夫人去世也有一段时间了,二爷就没想过要续个弦?”   二爷没说话,霍姑娘就继续说了下去,“我霍家虽是女当家,但也需要一位人缘好,功夫好的男人为我们撑撑台面,二爷家大业大又武艺超群,自然是人人仰慕,我霍三娘也不例外,在未遇见夫人以前你我也算是青梅竹马,不知二爷是否有意再续前缘呢?”   我听见二爷拉动椅子站起来的声音,“霍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,天色也不早了,还恕二月红不能远送……”   “你赶我走?”   二爷点头。   “你连那个小豆芽都能留在身边,你居然赶我走。”霍姑娘一双凤目紧紧盯着二爷,“我竟连一个小丫头都不如吗?”   二爷道:“她是我府上的丫头,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,我自然要对她负责,但你是霍家人,是霍府的女当家,你凭什么在我府上?”   “二月红!”霍三娘一拍桌子站起来,“你不用那这些话来压我,我就不明白,那个夫人比我好在哪?”   霍三娘道:“二爷,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她?她能下斗吗?她有我漂亮吗?她有我床上伺候的好吗?我一心一意跟你,你就不能正眼看我一眼,看我啊?”霍三娘撕开自己的旗袍,白的犹如冰玉一般的身段全部暴露在了二月红面前。   “你倒是看我一眼啊……”   窗外明月当空,银白色的月光如水,轻轻散落在地,窗外的盆景都落了,一瓣两瓣,慢慢的飘进了屋里。   那是夫人最喜欢的红杜鹃……   二月红淡淡放下酒杯,脱下了衣服给她披上。   “你会下面吗?我想吃一碗阳春面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最近忙于各种二次元的事,炖豆芽可能要推两天,就在二爷和豆芽在一起后,顺理成章的来一张吧,先在微薄上放了一篇以前写的短篇,被我放进了君许三生里的,我想大家也没看过,就放上来看看,还有一个短篇没写完,可能要过几天,也会放在微博上,就当是福利啦~~ 做个链接试试看:短篇福利(一) 短篇福利(二) 这次好了,还有一个长微博图片,不太清晰 短篇福利 哦,忘了解释,最后霍三娘那段也是出自九门回忆中的,霍三娘和二爷确实有过一段~~ 群号:580556314。 有管理员脱裤子欢迎~~ 感觉自己废话越来越多,这个叫作者有废话要说好了……-_-#   ☆、chapter 17   霍姑娘推门而出时正好看见我,二爷跟在她身后出来,转头看见我时轻轻的笑了笑。   “就说过,等着爷回来。”   我眼框一湿,差点扑进二爷怀里,二爷的脸上还带着妆容未去的脂粉味,想来,还来不及见佛爷便跑回来见我了。   我道:“东西拿到了?”   二爷点点头。   过不一会儿,龙哥绢花他们都回来了,绢花大概是受了伤,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,一见我神秘兮兮的凑过来。   “二爷为了你,可是连佛爷都不要了,把东西一塞就往回跑,跑的那个快……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青衣道:“你说什么呢,主子玩笑你也敢开。”   我转头看了看二爷,二爷正在给龙哥检察伤势,梨园的伙计陆陆续续都回来了,绢花说日本人这次损失惨重,他们担心二爷有事,都彻夜回来守着。”   打从夫人去世,梨园从没这么热闹过,那一棵棵火红的海棠树下坐的都是人,绢花说伙计们伤口都还没包扎,我和青衣忙去找药,二爷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,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我。   我道:“奴婢去给您泡壶茶吧。”   二爷摇摇头,拍了拍身旁的位置,我便走过去坐下了,二爷道:“以后霍姑娘来,你离着她远一点,霍姑娘功夫好,不是你和青衣能比的。”   我心道,我哪里想碰她,还不是没看清楚迎面撞上去的……   不过……   不过,我转头看着二爷笑了笑,“二爷,你这一手铁弹打得可真好。”   二爷道:“爷再打给你看。”   我忙去找靶子,二爷道:“不用。”   我左右看了看,四周都是二爷种下的红杜鹃,身后是红府的前厅,屋子旁还有几棵花开正艳的海棠树,打坏了哪个都不好。   我道:“二爷,要不还是不打了吧。”   二爷看了看院子里的人,龙哥在坐着,朝方正给云履上药,而青衣则高高的举了个荷包,正在给绢花显呗。   二爷勾了勾嘴角,手一扬,铁弹一闪便飞了出去,二爷的铁弹正打中青衣手中的荷包,那荷包一飞就落到龙哥身上。   龙哥迷迷糊糊捡起身上的东西,一张黝黑的脸竟透出了一丝淡淡的粉红色。   我听见了大家爆炸了一般的欢呼和起哄……   青衣的脸,红的好像院子旁的红杜鹃,她轻轻抬起头,看向了龙哥的方向,“对……对不起啊……”   龙哥不好意思的笑笑,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,我心道,二爷说他嘴笨,还真没冤枉他。   朝方捡起龙哥身上的荷包,面无表情的扔回去,“二爷的铁弹打的还真准。”   看那样子,好像有些不乐意。   二爷转头看了我一眼,“怪怪的……”   我道:“二爷不仅铁弹打得准,还能戏点鸳鸯帮月老牵线呢……”   二爷笑笑,“就你会说话。”   我道:“二爷一早就知道两人有意?”   二爷摇头,“不知道。”   “那您怎么选龙哥?”   “因为好欺负……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天色已晚,院里的伙计都困了,青衣正要给大家收拾屋子,龙哥从背包里取出一张毛毯,将自己一卷就地睡了。   伙计们也纷纷拿出薄被,棉衣,七拧八歪的睡了一地,二爷道:“他们平时下墓就这样,满地的乱睡,一有动静马上起来,耳朵灵着呢。”   我道:“二爷,你也这么睡吗?”   二爷笑笑,没吱声……   已是深夜,整座长沙城都安静了起来,远处花仙楼的火还在烧着,冒出了浓黑色的烟,院里的海棠静静的开着,连蚊虫鸣叫的声音都小了。   青衣在院里点了蚊香,那烟一熏出来,朦胧了一整片海棠花。   我道:“二爷,天色不早了,奴婢服侍您去休息吧。”   二爷却摇摇头,“爷不困。”我便乖乖的站在一旁,站着站着,却忽然听见二爷喊我。   “豆芽……”   “嗯?”   “去给爷煮碗面吧。”   我听过一怔,二爷好久都没吃我煮的面了,如今忽然想吃,我还有些不习惯。   二爷道:“怎么了?”   “没什么事。”我转头对着二爷笑笑,“奴婢在想,要不要给二爷加个鸡腿。”   二爷:“……”   面煮好,我不仅加了个鸡腿,还学着青衣抄了两盘菜。   二爷大概是饿了,面吃的很快,可吃着吃着却忽然停下了。   二爷放下筷子,转头看着我笑道,“你看着我干什么?”   我脑子一抽,就张口答道,“我看二爷吃得香,就忍不住看了两眼。”   二爷抿嘴一笑,“你怎么总站着?”说罢,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石凳,“过来坐。”   我不坐倒好,这一坐,便闻到了满桌饭菜的香味。   二爷道:“豆芽是不是饿了,一起吃一点。”   我摇摇头,“奴婢只准备了二爷的碗筷,二爷自个儿吃吧。”   二爷笑笑,“无妨,来尝一尝。”   我与二爷面对面坐着,二爷筷子一伸就放进了我的嘴里,我呼吸一滞,也不知二爷喂的我什么,就囫囵个的咽了。   二爷问,“好吃吗?”   我点头道:“好吃……”   好吃死了,我怎么不知道我手艺有这么好……   我坐在二爷对面,身子不觉有些僵硬,二爷倒是一脸淡然的吃着面,我见二爷没什么反应,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。   我忽然发现,今晚的二爷竟没喝酒……   二爷吃的很香,吃完了又去密室里将那些倒斗的家伙都搬了出来。   有老式的油灯,成股的麻绳,还有一节一节的洛阳铲和几把短小的手枪,二爷点了盏油灯,坐在桌前,一根一根仔细的擦着,这些东西我与二爷下墓时都未曾见过,如今拿出来定当有别的目的。   我道:“二爷又要下墓?”   二爷点头,“这进门的密匙一共有两个,我们和日本人一人一个,若是他们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进入青铜门,就不会再来找我合作,如此看来,他们定当是遇到了什么难处。”   二爷顿了顿,“他们既然敢找我们合作,就有把握我们出不来,因此我们必须早进矿山,多加防范,以免给别人做了嫁衣裳。”   我道:“二爷又一个人去?”   二爷摇摇头,“佛爷为与日本人对抗,聚集了全九门之力,除去我和八爷,半截李,狗五爷,黑背老六和解九爷都会去,佛爷决定让我们在矿山和日本人决一死战。”   我听过心里一惊,这矿山太过危险,可我知道二爷是劝不住的,当下只得道:“二爷,豆芽也要去!”   二爷听过“扑哧”一笑,“你去做什么?”   我站在二爷身前,一时竟不知怎么答。   二爷看着我笑笑:“豆芽听话,这几日红府不太平,二爷这几日要出去置办些东西,无暇照顾你,你先去八爷府上避一避风头,等爷从矿山回来再去接你。”   八爷府上……   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天二爷说过的话,他说,豆芽在这世上举目无亲,无依无靠,我若此番被日本人陷害,豆芽还托你照顾。   我当下小嘴一撅,“不去!”   二爷眉头微皱,“豆芽听话,先去八爷府上待几日,等我回来……”   “二爷这是要赶我走了吗……”   二爷被我呛的一愣,低着头,半天才道了句,“你要走也可以,去管家那取了盘缠,我明日便叮嘱他,让他给你双份的。”   桌上的烛光忽明忽暗,昏暗的灯光照着我与二爷,映出了两道长长的影子,光影斑驳,交错叠织。   二爷站起身,大概是准备睡了,我道:“奴婢服侍您休息吧。”   二爷没吱声。   以前我服侍二爷洗漱,最多是将他送进屋子,再端上一盆热水也就出去了。   可今天,我给二爷洗了脚,还帮二爷脱了衣服。   当然只是脱了外衣……   二爷的内衬太过复杂,又是外扣又是暗层的,中间还有腰带,我一时竟没研究明白。   服侍着二爷睡下,我起身熄了油灯便准备出去,屋子一下暗了,窗外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格一缕一缕的照下来,映在地上,好像一幅层峦叠翠的泼墨山水画。   冷不防,二爷唤我,“豆芽……”   “嗯?”   我发现,二爷最近越来越愿意喊我。   “你要走了吗?”   我一时竟没听懂二爷的意思,也或许是根本不愿意听懂,我道:“是,奴婢要去睡了。”   二爷长长的叹了口气。   第二日,管家来问我是不是想走,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,管家的盘缠大概是发不出去了,一看到可以发双份,喜滋滋的来找我。   我只得借故推脱了。   二爷这几天当真没有回来,府上搬回了各式各样的西洋武器,青衣绢花她们日日练功,就等着和二爷一道下墓,可我除了烧烧水,煮煮面,什么都不会。   哦,我还会撑竹竿,我一根竹竿已经撑的出神入化,但龙哥说,你的功夫下墓就只有死路一条,还是莫要给二爷添麻烦了。   二爷只有每天晚上的时候才会回来,我每天都会坐在院子里等,若是早就煮一碗面,若是晚也会沏一壶茶,二爷每次都喝着干干净净的送回来。   约莫第五天的时候,二爷带着梨园的伙计下墓了,他走的那个早上我还没有起,管家一个人在院子里扫地,我出来的时候只觉得院子里空荡荡的才恍然大悟,这次,二爷是真的走了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从七点五十更到现在,我发誓,真的登不上,嘤嘤~~   ☆、chapter 18   我心道,二爷大概也不打算留我了,我大概是他在这世间最放心不下的人,二爷将我托付给八爷,他也可以安安心心,无牵无挂的过他放浪不羁的生活。   我本是想走的,可我看见院里的杜鹃冒出新枝,就总想去修一修,看见地上的落叶总会不自觉的扫起来,我想着,二爷屋子里的床帘许久未洗了,等二爷回来,定是落了满室的灰。   我将二爷屋中的帘子都换了,棚顶地面全部擦的干干净净,二爷喜欢花,屋子里凡是见光的地方都摆着花架,我每一盆都浇了些水,将那些枯萎的枝桠都剪了个干净。   二爷喜欢吃面,但是二爷口轻,面里的高汤都要比别人少放半勺的盐,二爷也喜欢喝茶,但是不喜欢喝浓茶,我但凡是茶叶放少的,二爷都喝了个干净。   最后就是酒,二爷喝的酒都是先人将坛口封好埋进土里的,最近的也有五年了,酒坛挖出来时盖子不能掀,陈年的酒味浓,盖子一掀香气都散了,二爷也就不爱喝了。   这些习惯我都记着,一点一滴的记在心里……   我若走了二爷会怎样呢?青衣、绢花能伺候好二爷吗?   我想了想,还是将这些习惯一一写好了装进信封里。   我道青衣绢花以前都是二爷的贴身丫头,二爷的习惯必然比我知晓的清晰,可二爷很多习惯都是夫人去世后才有的,她们未必了解。   我总是都担心二爷回来时会不习惯,动动这,修修那,一晃就是半个月,管家见我将红府打理的井井有条,便一头扎进梨园不回来了。   我深知此次行动危险,佛爷带着几乎全九门的势力与陈皮和日本人对抗,霍家为了消灭张启山竟不惜与陈皮联手,二爷此番下墓不仅要对抗墓中的妖魔鬼怪,还要提防日本人落井下石。   可就算我待在红府里又能帮上什么忙,二爷即要担心墓里的事,又要分心来照顾我,我既是不愿意去八爷那,就只有离开这一条路了。   我只是个丫头,二爷厨房里的小丫头,我不在了,二爷一样可以过的很好……   我心道,这样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踏出红府的大门,就当我下定决心要走的时候,二爷回来了。   可二爷是走着出的红府,却是被抬着回来的……   佛爷和八爷紧紧的跟在身后,我站在红府门口,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。   八爷赶忙对着我招手,“豆芽你愣着干嘛,剪刀,热水,酒精,毛巾。”   我当下一点头,转身冲进了厨房烧水,二爷的药都在后院的药房,夫人去世后大门便锁了,佛爷紧皱着眉头一脚踹开。   佛爷取了药转身便走,我跟着佛爷进屋,依稀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二爷,屋子里的人大多灰头土脸,二爷身上还算干净,也瞧不出有伤的模样,可佛爷将他翻过来,我便依稀看见了二爷背后那一片深紫色的伤疤,那伤疤里还嵌着密密麻麻黑色的细线。   佛爷将小刀用酒精消了毒,对着自己手心一划,鲜血滴滴答答落在了二爷的伤口处,那些细小的黑线竟慢慢鼓起来,像是活了一般,一根根从皮里钻了出来。   二爷下意识的动了动。   我忽然就想起了我与二爷下墓时,那一排排青铜水缸里饲养的东西,只觉得呼吸一滞。   八爷见我恍恍惚惚的,顺手推了我一把,“还不快去帮忙!”   我一抬头,正看见佛爷拿着镊子正在夹二爷身上的头发,佛爷对着我道:“得赶紧把东西夹出来,要是缠进血管里就糟了,豆芽,过来帮忙!”   我接过镊子的时候手都是抖的,二爷轻轻的趴在床上,已经昏迷了,悲伤那一块青紫的伤疤恐怖骇人,我心道,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二爷吗?   我转头看向八爷,“这伤口里怎么这么多头发?”   八爷说:“什么头发,这叫食人菌,二爷打从青铜门里出来就恍恍惚惚的,这东西从棚顶下来就直接落二爷身上了,幸好佛爷反应快,一刀给砍下来,可还是有一些细菌缠入了二爷体内。”   我拾起镊子去夹,可那触角是活的,镊子刚一碰就缩进了二爷体内,佛爷皱着眉头看向我,“用点力,这食人菌都是活的,一旦缩进去就不好出来了。”   佛爷的手掌心还在滴滴答答的滴血,八爷道:“佛爷,先将伤口包一下吧。”   佛爷却摇摇头,从桌子上拿过一个茶碗,将自己的血一滴一滴的挤进去,将将挤了半碗左右,佛爷茶碗递给我,“将二爷的伤口擦上血,一根一根的夹,这种东西长得很快,等都夹完了,再给二爷擦药。”   佛爷起身包扎了伤口,转身对着八爷道:“老八,跟我去把矿山封了。”   我一直不知道一个人难受到极致会是什么样的感觉,就像当年夫人去世的时候,我一直不懂二爷是怎样的感觉。   但我现在知道了,知道了二爷为什么变得流连青/楼,变得放荡不羁……   如果一个人连心都麻木了,就真的什么都在乎了……   我看着二爷的伤口,手心一直抖,眼泪不知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,一滴两滴,都落在了二爷的身上。   天色渐渐暗了,我在床边点了一盏油灯,不知何时,青衣带着一群伙计回来了,我四下望了望,只问了青衣一句话。   “云履,朝方呢?”   青衣只微微的摇了摇头。   院子里的人照去时少了一大半还多,管家不知何时进来的,看着二爷的伤势长长的叹了口气。   我不知他这一声叹气中包含了怎样的意思,二爷的伤口处理好时,天色已经快亮了。   二爷的身上像被水浸过了一般,管家不敢动,我就打了一盆水给二爷擦了擦身子,二爷某些地方不敢看,只得将眼睛蒙上了擦,我的手一直在抖,抖的竟比上药时还要厉害……   而二爷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睡着,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。   我心道,二爷,你快醒醒啊,你不是功夫好,不是最厉害吗,怎么就能这么睡过去……   第二天下午时二爷还没醒,至此,二爷已经一天一宿滴水未进,我道,二爷就算是没被毒死,这样下去大概也撑不了多久。   我叫青衣去烧了一壶水,倒在杯里放温了,慢慢扶着二爷起来,水杯抵在他嘴边,倒进去多少,流出来多少……   我看着二爷那一张俊俏的脸,脸色微微苍白,唇间已经没有多少血色了……   我咬咬牙,含一口清水在嘴里,对着二爷的嘴唇吻了下去,二爷的牙关咬得太紧,我勾起舌尖一点点撬开,将水喂了进去。   就这样喂了四五口,已经精疲力尽,我将将退后两步,对着二爷拜了拜,二爷莫怪,奴婢也是迫不得已,二爷若是责怪就将奴婢赶出去好了。   可二爷能将我赶出去的前提,是他还能醒过来……   而二爷真的醒了,在那天稍晚一点的时候,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的雨,院子里漆黑的一片,就像我们刚刚遇见的那天晚上,二爷披着长长的雨披,还带着件斗笠,身上都被鲜血浸红了,可我还是认了出来。   因为那个背影太熟悉了。   熟悉到,每天都会钻进我的梦里……   院子里的雨飘进了窗户,一点一滴都落在柜子旁的花架上,我起身去关窗户,就忽然听见二爷喊我,那声音有点沙哑,可我还是听出了二爷的语调。   “豆芽……”   我一转身就看见了二爷靠在床边,那一双眼睛正清清亮亮的看着我,我心下一喜,三步并两步的跑过去。   “二……二爷,你醒了!”   二爷点点头,“不然呢?”   我嘴一张便笑了,笑的眼睛都快合上了,我忙道:“奴婢去给您煮碗面!”   二爷摆摆手,我又道:“那奴婢给您沏壶茶吧……”   二爷拗不过我,只得由着我去了,我将将倒了半杯水放在嘴边不停地吹,二爷看见我笑了笑。   “你慢着点,我不着急喝。”   二爷将水放在嘴边,只微微的压了两口,我道:“二爷,您好了?”   二爷道:“我本就没什么事,你守着多久了,快回去休息吧。”   可我哪里舍得离开,当下只得不着痕迹的转开话题,“奴婢不困,二爷,这矿山里究竟有什么好东西,以至于你们一定要与日本人一决高下?”   晚风吹过,雨打窗格,院子里雨越下越大,所有的声音在深夜的雨天里都显得异常安静。   二爷问:“你真想知道?”   我点点头,二爷低下头想了许久,才缓缓张开口。   “那是一个关于世界终极的秘密。”二爷说,“入此门者,当放弃一切希望。”   我听不懂二爷在说什么,可我知道,二爷不赶我走了,那便是最好的消息。   二爷的状态越来越好,我见着二爷好了,当下开心的不得了,整天在府里活蹦乱跳,二爷逼着我回去饱饱的睡了一觉。   一觉醒来,院里的雨都停了,尹小姐代替佛爷来过两次,人参,鹿茸各式各样的补品带了一大堆,二爷捡着好的都赏给了我,可我实在是不敢收。   我心道,二爷大概还不知道我是怎样给他喂水擦身子的,若是知道了,还不扒了我的皮,吃了我的肉,到时候我这一颗圆圆滚滚的豆芽菜,就真的变成沸水炖豆芽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才不会告诉你们,我开车开到一半竟然卡了,已经卡的生无可恋了…… 八点更新总卡顿,今天写完的早,早放上来一会…… PS:群号再报一遍:580556314,群里的妹子受不了我磨叽已经自己开始写番外了,欢迎各种有才华的妹子进群,一起搞怪,么么哒~~   ☆、chapter 19   二爷的状态也来越好,我只道二爷没什么事了,可我却没注意,二爷一直没从床上起来过。   那天晚上,我正在厨房里和青衣学做桂圆莲子羹,管家忽然跑过来和我说,“豆芽姑娘,二爷他……”   我道:“二爷怎么了?”   我放下手中的青瓷碗,几步跑回了屋里,二爷趴在床边紧咬着牙关,身上出的汗就像被水淋过了一般。   我一下慌了手脚,“二……二爷,你怎么了?”   二爷的意识大概已经模糊了,管家拉开衣服看了看二爷背后的伤口,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。   那伤口处青紫未退,细小的黑丝线竟比来是还要密集。   我转头问管家,“怎么会这样?”   管家道:“二爷的祖上从矿山回来也都感染了这种细菌,最后全都不治身亡,如今二爷也……”   我下意识抬起头,便看见管家的眼眶红了,二爷就躺在我的怀里,不知什么时候昏过去的,二爷的脸更白了,原本殷红色的嘴唇此时全无血色。   我心道,二爷我不能让你死。   我站起身便往外跑,青衣一把拦住我,“你去哪?”   我道:“我去找佛爷。”   外边的天都黑透了,我提着一盏油灯疯了一般的往佛爷府上跑,张府的门外大门紧闭,我顾不上礼节连踢带踹,管家估计连杀了我的心都有了。   可管家还是带我进了客厅,佛爷大概也是刚回来,正在和尹小姐吃饭,我一见佛爷,“扑通!”一声便给他跪下了。   “佛爷,你救救我家二爷吧……”   佛爷一愣,“怎么回事,你慢慢说。”   我道:“佛爷,我家二爷昏迷了,他背上的伤口离了你的血越长越大,佛爷,你救救我家二爷吧。”   一旁的尹小姐见了我,暗暗的皱了皱眉头,“佛爷,你的伤刚好,不能再流血了,二爷的伤口越长越大,你就算搭上这条命,也救不回二爷的。”   我顾不上尹小姐说了什么,只能跪在地上,不住的给佛爷磕头,鲜血染在餐厅的地板上,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。   佛爷一把将我拉起来。   “豆芽,你先起来,我与二爷情同手足,绝不会见死不救的。”   尹小姐站起身来还想说什么,佛爷却一把将她拦住了。   “新月……”佛爷转身目光坚定的看着她,“长沙九门之中,数二爷最不关心世俗之事,若不是我请二爷出山,又何来受伤一说,此番就算是搭上我张启山这条性命,我也不能让二爷命丧黄泉。”   尹小姐没有再说什么,佛爷命张副官去备车,我带着佛爷回府时,府上早已乱成了一团。   我心道,尹小姐说得对,虽然我不知张大佛爷的血为什么能救人,但我知道,他的血并不能根治,就像夫人当年的鹿活草一样,只能续命,不能痊愈。   不过这长沙城中九门势力最为庞大,此番九门的人都下了矿山,我不信只有二爷一个人沾染了这种细菌。   佛爷在屋里救二爷,我提着个灯笼,跑遍了长沙城中的其余九门。   我出门的时候已过了子午时分,长沙城的街道上安静的连人影都瞧不见,我想起了无数个深夜,我扶着二爷回府时走过的路,彼时成双成对,如今却是形单影只。   我在街上最先遇见的是陈皮阿四,他就在离红府不远的面摊旁,让老板给他留了一张桌子,我看见他时,他只问我二爷怎么样了,我只得摇了摇头。   他又问我,你要去哪?   我道:“长沙城中,九门势力最大,我想去其它九门看看有没有可以救二爷的办法。”   陈皮阿四上下打量了我一眼,“你就这么去?”   我看着他没吱声,陈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“这九门之中,数三爷最为心狠手辣,他府上的门连我都进不去,黑背老六是一江湖侠客,除了佛爷没人找得到他,霍三娘就不用说了,八爷若是有法子,二爷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。”   陈皮抬起头,不屑的瞥了我一眼,“你要想去,就去狗五爷和九爷府上看看,九爷见多识广,法子最多,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。”   我先去的五爷府上,吴府的管家并没有给我开门,我隐约听见了有大狗扒门的声音,门栓震动几下掉落在地上,吴府的大门打开,我一低头便看见了五爷来红府时带来的那只黑毛。   狗五爷就站在它身后,不住的摇了摇头,“豆芽姑娘请回吧,连佛爷都救不了的人,我吴老狗若是有法子,哪里能见死不救呢?”   那只黑毛一见我,便不住的摇着尾巴,五爷道:“这狗一撒欢,连主人都不认了。”   我俯下身替它顺了顺毛,它那软绵绵的身子不住的在我身上蹭,我道:“等我找到救二爷的法子,就来看你。”   我到九爷府上时,天都快亮了,可九爷还没睡,他好像一早就知道我会来一样,竟没有半分的惊讶。   我提着个灯笼“呼哧呼哧”的喘着气,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点乞求的看着她,“九爷,你能救救我家二爷吗?”   这声音连我听起来都有半分的不确定,九爷扔下了手里的棋子,抬起头看着我。   “其实……你家二爷也不是不能救……”   九爷道,“佛爷当年北上为二爷夫人求药,拍下的三个锦盒中除了鹿活草,还有一味可解百毒的中药叫麒麟竭,佛爷当年中毒便用此药作为药引外加几种解毒的草药做成药丸,服用之后不出两日便已痊愈,佛爷的血之所以对二爷有用,很大程度上便是这麒麟竭的作用。”   我听过眼中一亮,“那九爷可知道哪里能寻到这味草药?”   九爷听过摇了摇头,“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墓里才有,时间越久,功效越好,佛爷已经让夫人给北平去信了,可连新月饭店都没有着落,这一时半会恐怕还弄不到。”   我听过这话,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,二爷的情况我心知肚明,还能撑多久只有老天说了算,只怕到时候就算找到了药,二爷也已经命丧黄泉了。   九爷走上前一把扶住我,只能安慰似的拍了拍我肩膀,“豆芽姑娘放心,有佛爷在,二爷姑且不会有事。”   我回去的时候,便感觉到陈皮一路都在跟着我,就快到红府了,我提着个灯笼转过身,就看见陈皮倚在墙角,正翻着个眼皮看着我。   我不等他说话,便上前两步道:“陈皮,你有法子弄到麒麟竭吗?”   陈皮听过我的话一愣,“麒麟竭?”   我点点头,“九爷说,之所以佛爷的血能够续命,就是因为他之前服用过麒麟竭,你知道哪里有这种药吗?”   陈皮当真低下头认真的想了想,已过了寅时,天都快亮了,街道上的小商小贩渐渐开始准备,身旁张家包铺的包子已经出锅,对面的小店师傅做起了糖油粑粑。   我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,陈皮告诉我,他知道哪里能取到麒麟竭。   陈皮说:“我跟霍三娘早于张启山一个月下墓,这本是霍家的地盘,我们便将这人型中许多墓室都封了,其中便有一个墓室,墓主人的身体中有麒麟竭。”   只是陈皮说,这个墓室机关特别,他与霍三娘谁都没有把握攻破,因此至今留着没有动。   身旁的张包铺伙计煮了一锅热粥,陈皮阿四一脚踢过去,整个小摊像是连锁反应一般“噼里啪啦”的倒了。   陈皮道:“矿山是一座人型墓,奇经八脉都被张启山堵死了,就算是有,我们也进不去。”   我问:“佛爷为什么要封矿山?”   “还不是为了隐藏秘密。”陈皮阿四说,“为了隐藏一个惊天的秘密。”   我不知道陈皮的话究竟有多少可信,但我知道陈皮阿四的名声是闯出来的,他虽做事狠绝歹毒,可说的话从来言而有信,跟随他的都是一群亡命之徒,做起事来不要命的那种。   我低下头想了想,我又何尝不是一个亡命之徒……   此番,二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我不知该何去何从。   想到这,我缓缓的抬起头,“陈皮阿四……”我叫他,“我还知道一条路口,可以进入矿山腹地。”   我回到府上时,二爷睡着了,我问佛爷呢?管家说佛爷失血过多,正在两侧的厢房休息,佛爷休息前曾特意嘱咐,千万不能将消息告知张府的人,尤其是尹家小姐,管家便答应了。   前几日,尹小姐来看二爷时拿了不少好药,我吩咐青衣着挑补血的炖了,都给佛爷端去,倒不是希望他能多生出血来救二爷,只是觉得九门之中唯有佛爷对二爷不离不弃,委实难得。   二爷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,我在厨房里忙完便赶着来看二爷,我轻轻推开门,便见二爷醒了,正躺在床上温和的看着我。   我不知为何,心里一痛,三步并两步的走了过去。   “二爷,您醒了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第十九章更完~~ 实在不好意思,教练绝对是突击把我们骗去,我穿着白色连衣裙,快七厘米的高跟鞋练了一天的车,已经晕了,实在是没有力气回复大家的留言,明天统一回吧,不好意思啦~~ 有不通顺的地方明天再改改~~   ☆、chapter 20   二爷躺在床上看着我,冲着我摆了摆手,我走到床边时他一拉我,身子一歪就坐在他旁边。   我虽是换了一身衣裳,可头上的伤疤依稀可见,二爷似乎是想问我怎么弄的,可终究没有问出口。   二爷问我,“豆芽,现在是什么时辰?”   我转过头看了看窗外的太阳,对着二爷道,“现在是酉时,再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落了。”   二爷看着我笑了笑,“豆芽,爷再给你唱支曲吧。”   我点了点头,二爷那边婉转的戏腔已如山间清泉缓缓流出。   “伯劳东去雁西飞,万水千山何日归。眼中流尽血和泪,心底还同未烬灰……”   二爷在病中,声音有些沙哑,许是卧在床上的原因,声音竟有点闷,可我却觉得二爷这次的戏唱的最是好听。   “君瑞此去非得已,愿卿珍重保玉躯……”   二爷唱到这许是没有力气了,我忙起身给二爷倒了杯水,二爷却没有喝,今天的晚霞似乎是来的早了些。   “你还记得吗,我第一次带你下墓。”二爷说,“那天的晚霞比这个漂亮的多,那个时候你还太瘦,身子跟竹竿一样,好像一掰就会断。”   我道:“现在奴婢都变胖了。”   “现在的豆芽最好看。”   二爷还在唱,可我已经听不下去了,我只道:“二爷放心,奴婢一定会寻药来救你的。”   豆芽什么都不要,豆芽只要二爷好好的活着。   二爷抓住了我的手,似乎是不想让我走,我拽了拽,二爷身重剧毒,力气却不小,我挣不开。   二爷问我,“豆芽,你要到哪里去找药?”   我看着二爷的眼睛,咬咬牙,将手拉了出来,我道,“二爷,你一定不要有事,你若是出了什么事,豆芽也决不会独活。”   我看着外面的天快黑了,赶忙出去找东西,陈皮叮嘱我带着六根一米多长的竹竿,一盏马灯,再随身带着点水就可以出发,我们直接约在了城门,我背着东西气喘吁吁跑到时,陈皮似乎已经等了很久。   他看见我时只微微的瞥了瞥眼睛,却不离开,我走过去看着他,陈皮道:“我陈皮阿四从来不白白给人办事,尤其还是这种掉脑袋的事。”  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,“你什么意思?”   陈皮道:“就是说我不免费给人家办事。”   我心道,我身上还有什么好图的东西,你陈皮如今已是老九门中三门之首,总舵在长沙城中也算是赫赫有名,我不知我能帮他做什么。   陈皮道:“第一,那墓室里边太危险,我只负责将你送进去,东西得自己拿。”   我才要点头,陈皮根本不在乎我同不同意,说的直截了当。   “第二,我不负责你的生命安全,第三,事成之后把你手上的红珊瑚戒指给我。”   红珊瑚戒指?   我低下头看了看,便依稀看见了我食指上那一枚小巧玲珑的珊瑚戒指,这戒指虽小,却通体火红,在银白色的月光下依旧闪着点点光辉。   这是二爷赏给我夫人生前的遗物。   我当下点点头,“行,只要能给二爷找到药,你要了我这条命都行。”   陈皮阿四瞥了我一眼,“你倒是忠心。”   我们到达矿山时天色全黑了,荒山野岭只有我与陈皮手上这两盏马灯,走着走着,陈皮忽然喊住我,“都走了这么远,你说的入口到底在哪?”   我道:“有一个山洞,洞口被流沙封住了,还有一个在二爷的祖坟附近,当年夫人的墓就修在那,可后来在那里发现了二爷先人反打的盗洞。”   陈皮想也未想的说道,“走,去二爷的祖坟。”   我心想,这一言不合就掘了二爷的祖坟,也算是欺师灭祖之罪了,可掘了二爷的祖坟却是为了救二爷,还真不知是对是错。   夫人原本的墓穴二爷又特地找人填平了,就算是走近也未必能看出与原本的有什么不同,可陈皮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定了点,几铲子下去就挖出了新土。   陈皮挖地道与普通人不同,许多人为了突发状况多多少少都会留一条斜坡,有危险时自己爬上来,而陈皮的盗洞直上直下,挖进盗洞时陈皮几乎是掉进去的,我跟着他身后跳下来,差点连命都摔没了。   我们一路走到缝隙的底部,陈皮似乎认得这条路,我们沿着那条缝隙又走了很远,两边的墙壁都是松动的砂石,好像一碰就会掉下来似的。   又走了一段,地上开始有水了,前面隐隐约约有地下河流动的声音,陈皮却站住不走了。   “就是这里。”   陈皮又拿出了他的铲子开始挖,我也没问他是怎么找到的,他挥动铲子挖了几米,两侧的泥土整个塌下来,竟塌出了一个山洞,我刚要走,陈皮一把拦住我,几颗铁弹扔出去。   陈皮的铁弹快,狠,准,我只听见了几下石壁撞击的声音,无数支铁箭从两侧石壁中射出来,足足射了有半刻钟。   陈皮道,“地上的铁箭有毒,要是伤到了我不负责。”   那语气淡漠中还有一丝无所谓的感觉,我心道,他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,不知他承不承认,他想救的是二爷。   这条山洞不深,将将走了一刻钟,就到了陈皮阿四所说的墓室,这墓室规模并不怎么庞大,看起来倒像是一座陪葬墓,或者整个矿山就是谁家的祖坟,而葬在这里的人地位并不高。   可不知是谁已经触动了机关,地面泥土坍塌,露出了一排排的钢针,这钢针足有半米长,而且分布极密,想走过去是不可能了,钢针围绕着中间一具翠绿色的棺材,棺材盖不知已经被谁拉开了,两侧的墙壁上无数大大小小的孔洞,想来定是装满了铁箭。   陈皮道:“这些钢针都不能碰,一旦有人扎上去,两侧铁箭足以把你射成靶子,那具棺材装有平衡装置,棺材底部的石头都不能踩,你撑竹竿过去,直接踩在棺材的两侧,如果霍三娘的手下说的不错,那用来熏尸的麒麟竭就在她的肚脐里。”   我听过陈皮的话下意识的愣了愣,“你说,霍三娘的手下进去过?”   陈皮似乎懒得说话,只下意识的“嗯”了一声。   我又问:“那她们人呢?”   陈皮道:“死了……”   我看了看眼前的机关,深吸了一口气,这机关并不复杂,却招招致人死命,就算是二爷来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,又何况我,这样的墓穴只能靠人命去闯,说白了就是一命换一命,也难怪霍三娘她们会放弃。   可二爷若是走了,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,此时若真能一命抵一命,我也是愿意的。   陈皮见我犹豫似乎是等的不耐烦,“你到底上还是不上,要是不上把东西给我,老子还有正事要办呢!”   陈皮伸手过来就要抢,我下意识的退后两步,便将手上的戒指藏进怀里,“谁说我不上了,我这不是要看一下怎么过去。”   从我们站的洞口到中间的棺材足有十七八米,以我的水平撑竹竿过去,两米长的竹竿大概要撑三次左右,我将背上的竹竿拿下来一节一节的拼好,站在原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。   我转头道:“陈皮,我要下去了。”   陈皮嘲弄似的勾了勾嘴角,“与我何干?”   我是带着那根戒指下去的。   我心道,若是我一不小心死在下面,陈皮说不定还能看在戒指的面子上,替我收个全尸。   我单手拿一根,另一只手握两根,若是真有一根掉下去,我也不至于死在里面。   我瞄准三点,竹竿一撑就跃上空中,两根交替着撑到棺材前面,顺着竹竿滑到了棺材上,我依着陈皮所说,两只脚分别踏在棺材两侧,果然没有触动机关。   棺材盖被开了一半,我向下一看,吓得差点掉下去,陈皮对着我道,“那两个是霍三娘的伙计,正主在中间。”   这两个人都是脸朝下的趴着,身子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拉进去的,脑袋上密密麻麻不知长得什么东西。   陈皮说:“将衣服勾开,用镊子夹。”   我将陈皮给我的银勾勾开了墓主人的衣料,这衣服似乎被撕开过,所以异常的好拨,衣服勾开,我便看见了墓主人的骸骨上停留着一块黑色的东西,那东西足有我半个手掌心大。   我小心翼翼的将镊子伸进去,把东西拿了出来,可我还没反应过来,就察觉那棺材猛地一晃,陈皮对着我喊,“回来!快回来!”   我来不及想,撑起竹竿便跃到空中,可是已经来不及了,我听见铁箭破空而过的声音,陈皮一把铁弹扔过去,眼前的铁箭去了大半,只有一支将将划过脸庞,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。   可竹竿却被铁箭撞歪了方向,我只剩一根竹竿就可以落地,竹竿却不受控制的像一边歪去,我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,陈皮的钩子瞬间勾住了我的肩膀。   被外力一带,竹竿又回了原本的方向,我手中的竹竿轻轻一撑,就落在了陈皮的身旁,洞里的铁箭还在射,可与我却没什么关系了。   陈皮抬起头哼笑了一声,“你为了二爷,还真能不要命……”   陈皮手一伸,我下意识退后了一步。   陈皮道:“戒指。”   我小心翼翼的将食指上戒指摘下来给他,陈皮一伸手,就从我怀里的麒麟竭上掰下来一块,我还未来得及反应,陈皮已经塞进了我嘴里。   “那铁箭上有毒。”陈皮说,“别药没送到,你先挂了。”   回去的路上有陈皮带着,一路畅通无阻,我与陈皮走回红府大门时,天色未亮,远方的地平线已有了微光,我转头看了看陈皮,“谢谢你啊……”   陈皮没有吱声。   我又问:“不进去看看吗?”   清晨的街道上荒无人烟,只有我们手上的两盏矿灯,和天上璀璨明亮的群星。   陈皮道:“师娘爱吃螃蟹,初一十五的贡品里不可少了这一味,以后每年师娘的祭日,记得替我烧一把老香。”   我站在红府的门外想起了很多事,想起了刚来红府时,陈皮为夫人剥螃蟹,一天一天的拨,几乎全长沙最新鲜的螃蟹都被陈皮弄回了府上,二爷怕他耽误功夫,时常罚他跪祠堂,可他从来不在乎,一旦过了时辰,又会出去捉……   我又想起了他帮助夫人浇花,帮夫人求药,一大早上起来为夫人买糖油粑粑,自己却又舍不得吃……   我站在那里想了很久,待我反应过来时,陈皮已经走远了,似乎他与红府的这一切到此为止,已经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。   他不欠二爷,二爷亦不欠他。   可终究还有什么东西藕断丝连,让人拿不起,放不下……   可那是什么呢?我一时却又想不明白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第二十章更完,亲们放心看~~ 顺便说一句,大概要完结了,部分番外后天微薄,qq群中发(你懂的),么么哒~~ 不知你们有没有看出,二爷唱的西厢记,长亭送别的那段~~   ☆、chapter 21(大结局)   我回到府上时,二爷还在睡着,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的,二爷身边人都去休息了,我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那片麒麟竭,给二爷放进了嘴里,又含了一口水给他喂下去。   天色已经亮了,可二爷还没醒,我就趴在他身边等着,连衣服都来不及脱,我好怕二爷睁开眼睛的一瞬间,看到的不是我。   可最后,我却睡着了……   二爷醒来时,便看见我趴在床头,衣服上脏兮兮的,手都来不及洗,脸上一道浅浅的伤疤有点狰狞,但显然已有愈合的痕迹。   二爷服了药,身上也有劲了,单手在我腰间一捞,便将我抱在了床上,我迷迷糊糊便感觉身子一轻,慢慢睁开了眼睛。   二爷倚在床头,正低下头对着我笑,二爷的眼睛长长的,清澈的没有一丝尘埃,一笑起来轻轻地眯着,好像晴朗的的夜空中那一轮皎洁明亮的弯月。   我怔了一下揉揉眼睛,便发现躺在二爷的床上,我一个鲤鱼打挺窜起来就要下床,二爷一抬手给我按了回去。   我:“……”   “豆芽,你给爷吃的什么?”   我张嘴道:“麒麟竭。”   “麒麟竭?”二爷皱了皱眉头,这药不易得,并非是说找就能找到的。   二爷又问我,“药从哪里来的?”   我道:“是奴婢与陈皮阿四去矿山里找的。”   那墓穴里有怎样的机关我没说,我险些命丧黄泉的事也没与二爷提起,可二爷看了看我脸上的伤疤,便不说话了。   这几日,二爷似乎听话了许多,依旧是写写字,剪剪花,可我说让他休息,他便放下手里的东西,早早的睡了。   这麒麟竭果真不是平常之物,二爷身上的伤口不出两天便全部愈合,伤口好了,二爷便开始关心许多事情,比如说,我平时都吃什么,喜欢做什么,晚上睡在哪。   当然,二爷也发现了我手上的珊瑚戒指不见了,二爷问我去哪了,我与二爷说,可能是丢在墓里了。   这几日,八爷九爷也来过,许是怕打扰二爷休息,匆匆说了几句便走了,临走时,八爷拍了拍我的肩膀。   “你这颗小豆芽算是修成正果了。”   我心道,什么叫修成正果,难不成我这颗小豆芽,还能长成一颗参天豆芽菜……   八爷却笑笑,没吱声。   这些日子忙着照顾二爷,我巴掌大的小屋子许久没有收拾,在地上一跺脚都能扬起半尺高的灰来,我便寻了一天晚上,将衣服都叠好收进柜子里,拿着扫帚把屋子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,收拾好的时候,已经是深夜了。   第二天下午,我正在厨房里为二爷准备晚餐,就听见青衣说二爷叫我,我去的时候二爷正坐在桌子旁,手边一壶清茶和一件白色的信封。   我见了那信封不由一愣,这不是我写给青衣的那封信吗,信上记录了二爷平时的喜好与习惯,还叮嘱她我走了之后,定要照顾好二爷。   可如今二爷的病刚刚好,哪里离得开我,离开红府的事早就被我抛到脑后了。   我心道,二爷定是误会了……   我一进去,二爷一双眼睛紧紧盯在我身上,盯得我很是不自在,二爷问我:“你想走?”   我张了张嘴还未说话,二爷就道,“是不是我让你去八爷府上,你不高兴了?”   我心想,的确是有点失落,可行动上还是摇了摇头,“奴婢不敢。”   “豆芽……”二爷叫我。   二爷最近总是叫我,可每次听起来都有心下微微一动的感觉,我以为二爷会叫我过去坐,可二爷没有,他只是抬起头轻轻的握住我的手。   二爷的手是练过功,下过墓的手,掌心上还结着厚厚的老茧,握在我的手上,总有种温暖的感觉。   “豆芽,你知道吗?”二爷和我说,“丫头刚走的时候,我本是不想活的,我以前只道,这个世上能让我牺牲性命来保护的,只能是丫头一人,什么民族,什么国家,如果没有她于我有何意义?”   我听着二爷的话有些哽咽,正想从怀里给二爷拿块手绢,可二爷的一双手紧紧的攥着,好像一松开,我就会逃走了一样。   二爷说,“可是我后来才知道,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在我喝醉的时候一夜一夜的守着,在我绝望的时候每一天逗我开心,在几乎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,肯为了我的命,而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换。”   二爷道:“我若是就这么走了,那她又算得了什么?”   我知道,二爷说的都是心里话。   不知何时,我脸上的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珠子,噼里啪啦的往下掉,我心道,二爷你别说了,你说的我心里特别难受。   二爷站起身来,又拉着我向前走了两步,“所以豆芽,永远不要和爷说你要走,爷是不会放的。”  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,二爷就一把将我抱进怀里,二爷的怀里暖暖的,还有股清香的味道,二爷抱得有些紧,我的脖子卡在肩膀上,有些喘不过气。   二爷问我,“留下来好吗,爷已经离不开你了。”   我缩在二爷的肩膀里,用力的点点头。   二爷松开我,对着我笑了笑,我只觉得身子一轻,二爷一个公主抱给我抱了起来,二爷笑的温和,手上的动作却不轻。   我问二爷,“那你再也不让奴婢走了吗?”   二爷反问我,“我让丫头走过吗?”   我仔细想了想,“好像没有。”   二爷笑笑,“那就是了。”   我听着二爷的话好像有点别的意思,可我却听不出二爷到底有什么意思。   可二爷很快就开始用行动证明了。   二爷才一出门,便有青衣和绢花来服侍我洗漱,我迷迷糊糊的被按进浴桶里,匆匆洗完了又被人捞出来,青衣给我拿了一身丝绸的衣裙,我穿在身上只觉得浑身滑溜溜的,很是难受。   青衣和我说,二爷平时就穿这个,我也就不吱声了。   我问青衣,洗也洗完了,衣服也换了,我是不是可以回房休息了。   青衣却笑眯眯地道:“豆芽姑娘,二爷有请……”   青衣将我推进二爷的房里,门关上便走了,二爷点了一盏灯坐在桌子旁,身上一件月白色底的长衣绣了大片大片的红水仙,我最喜欢二爷这身衣服,二爷穿在身上总有种风华绝代的感觉。   二爷似乎也刚刚洗漱完,头发还是湿的,手边一壶酒,二爷一开盖我便闻出了是女儿红。   二爷见我进来,招了招手拉我在身边坐下,我看着二爷的眼睛,总有种异样的感觉,今天的二爷似乎有些不一样,与之前对我好的二爷还不一样。   我看了看二爷空空如也的酒杯,对着他道:“二爷,奴婢给你满上吧。”   二爷点点头,我拾起酒壶给二爷满上了,二爷看了看我身前的杯子,又看了看我。   我道:“二爷让我也喝?”   二爷只笑笑,没作声。   我只觉得二爷的屋里比平时亮了许多,却不知亮在了哪里,我轻轻一转头,便看见二爷的梳妆台前摆了两根明亮的红烛。   我才要举杯,二爷拾起酒杯,在我手臂之间轻轻一环,仰头一饮而尽。   这下我不淡定了……   我道:“二爷这是要喝交杯酒?”   二爷看着我,“怎么,不想喝?”   我抬头看着二爷,面上温和的很,可语气中总有种我不喝他就会吃掉我的感觉。   我忙道:“喝,喝……”说罢,我举起杯一饮而尽。   喝了交杯酒的后果便是,二爷一用力将我抱在了床上,然后半个身子都压了上来。   二爷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,黑黑亮亮的,好像被水浸过的黑宝石。   二爷问我,“豆芽,你怕吗?”   我道:“我不怕。”   有二爷在,我什么都不怕……   可当二爷吻下来的时候,我还是轻轻的抖了抖,二爷的唇太软了,沿着我的唇角一直吻到了脖颈。   (咳咳,以下几句见作者有话要说……)   经过这一晚,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喜欢二爷,想要爬上二爷的床,因为,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全感,从今往后,我与二爷的命运就紧紧的连在了一起,谁也分不开彼此。   不过,除此之外那便是……   那一晚真的很爽。   简直爽到爆……   清晨,我醒来时就躺在二爷的怀里,二爷单手搂着我,那目光清清凉凉不含有一丝尘埃,我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绣花顶针。   二爷低头看着我,“豆芽,你醒了?”   我点点头,二爷的怀里真的很舒服,那衣料软软的,始终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清香。   我闻着闻着,二爷却忽然问我,“豆芽,你知道矿山的古墓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吗?”   我刚要开口,二爷不等我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。   “这不是一个一般的古墓。”二爷说,“那青铜门内墓道的尽头,有一块巨大的天石。”   这是二爷第一次同我说墓里的事,我眨了眨眼睛安静的听着。   “这天石上有很多只容一人进去的洞口,我们从两侧的墙壁上去,可以进入到洞里。”二爷顿了顿,“这天石有巨大的能量,凡是进入其中的人,都能看到亡者的世界。”   二爷说,他在里面见了丫头一面,还问了她一个问题。   我问她,你介意我身边多一个丫头吗?   我问二爷,“那夫人怎么说?”   二爷不说话,反正从第二天起,我就搬离了原来那个黑乎乎的小茅房,府里的人都尊称我一句主子,倒是没人叫我夫人,我从始至终也没能住进夫人的房间。   但我并不介意。   因为,我住进了二爷的厢房。   自打那以后,二爷真的不叫我干活了,连他以前的贴身丫头青衣都送给了我,除了偶尔二爷想喝我煮的茶之外,我又做回了那只好吃懒惰的米虫。   偶尔,佛爷也会带着八爷常常光顾红府,喝上一杯我煮的浓茶,佛爷倒好,每次都不多说什么,八爷则缠着我不放。   “你看,我就说我算的准吧。”八爷道,“小豆芽,爷算卦可是很贵的……”   我这人什么都好,就是耳朵不大好,不想听的从来都听不见,我道:“八爷您说什么?”   二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,“老八,你拿我家夫人开什么玩笑,豆芽,外边凉,进来坐吧。”   于是,二爷便拉着我光明正大的走回房间。   春去秋来,花开花落,如我最初所想,始终常伴二爷左右,我只是一个小丫头,二爷厨房里的小丫头,能有此报,当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。   娘亲说我是贱命,贱命都是好活的,我心道,是不是贱命都无所谓,我只愿活的长久一些,可以让二爷此生不再孤独。   庭院深深深几许,   此情寞寞寞几时。   一生执念一对人,   一世痴情一场空。   琴弦锦瑟倾华壁,   花柳繁华郁相思。   醉起朦胧玄度月,   一月花开二月红。   (正文完) 作者有话要说:  二爷的手环过我的腰,腰带一松就掉下来了,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硬邦邦的,紧紧的顶住我的小腹难受的很,我手一伸就想把它弄开,二爷却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,用力的一蹭。 “这么快就找到了?” 我老脸一红,咳咳,那竟是二爷的…… 我道:“二爷赎罪,只是你顶的奴婢有些难受……” 二爷:“……” 我见二爷不说话了,脑袋搭在我的肩膀上,不知在忍受些什么,我心想,二爷可能是有些不好意思…… 我道:“二爷不必害羞,其实,奴婢早碰过了。” 这下轮到二爷不淡定了…… “你碰过?”那眼神好像在说,你确定?? 我点头。 二爷道: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 “就……就在二爷受伤的时候,我给二爷擦过身子。”我道,“但奴婢没敢看,奴婢都是闭着眼睛擦的。” “你紧张什么?”二爷听过对着我笑笑,“爷又没说不能碰。” 我:“……” “既然碰过了。”二爷说,“那也不介意再碰一下。” ………… 二爷的身上越来越热,动作也不像之前那样轻柔,最终他拉着我的手带向了他的腰带。 “豆芽,服侍爷更衣。” 二爷的声音有些沙哑,似乎已经急不可待,可我手忙脚乱的,半天也没能解开。 二爷抬起头看着我,我只得委屈道:“二爷,奴婢不会……” 二爷:“……” 昨天jj真的是抽了,我等到12点,还是更不了,别走开,还有番外,但今天的番外晚上见微薄或者qq群,内容你们懂的。 我是14年签约晋江的,到现在两年了,第一次有这么多小天使追我的文,我看见你们真的和看见小天使一样,真心感谢这么长时间支持我,给我留言的读者们,没什么说的,我只能写更好的东西回馈你们。   ☆、番外一 红花炖豆芽 么么哒~~   七夕节那天,二爷去佛爷府上待了一天,我一个人坐在二爷的房间里剪花,那一盆红竹都快让我剪秃了。   也不知二爷说了什么,府里的人一个个见了我都点头哈腰的,如今倒是不叫豆姑娘了,青衣走进来对着我拂了拂身。   “豆夫人好……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青衣替我煮了碗莲子桂花羹,就欢天喜地的去找龙哥了,我望了望门外,还不见二爷回来。   我闲来无事就溜进了厨房,二爷最近越来越喜欢吃豆芽,蒸的,煎的,炖的,煮的他都吃,厨房里一盆一盆,都是白白嫩嫩的豆芽菜……   我心道,二爷还真是任性,以前喜欢吃面就天天吃面,如今喜欢吃豆芽,居然天天炖豆芽。   二爷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,我坐在二爷的房间里等的连脾气都没了,二爷走的急,回来时身上带着薄薄的一层汗。   二爷转身看了看院子,“怎么人都没了?”   我道:“今儿七夕,我叫有伴儿的都回去休息了,哪想到就剩我一个人。”   二爷皱眉:“难道,咱们不是男伙计多一点?”   “那我就不清楚了。”   二爷笑笑,“怎么不开心?”   我转头看向了窗外,院子里果真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,不知是谁点起了粉红色的灯笼,照着院里的海棠花都有了娇媚的味道。   二爷道:“豆芽,爷想洗个澡。”   我点点头,就要去烧水,二爷却一把拉住我,“不在这儿洗。”   “那去哪?”   “梨园……”   我还未反应,二爷就拉着我上了门外的黄包车,街上热热闹闹的,满街都挂上了粉红色的花灯,黄包车拉过了一段护城河,小河边一朵朵并蒂的莲花灯顺流而下,好像那璀璨的银河里一颗颗耀眼的明星。   河边好多人在放孔明灯,二爷转头问我,要不要放一个?我用力的点了点头。   二爷爽快的付了钱,我选了盏红色的用竹枝撑好,二爷拿了支毛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,二爷的字确实好看,就算是草书也写的秀气怡人,比起我的不知好看了多少倍。   当然,我的也是草书,不过是潦草的草……   我正研究着如何点火,二爷却走到另一边研究起我的字。   “早…生…贵……”   我的小脸“唰”一下便红了,“二爷,这个不能看,看了就不准了。”   二爷道:“是嘛?”  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,二爷笑了笑,一弯腰就点着了火,孔明灯稳稳的飞上了天空。   二爷一拉我的手,“走吧,我们去梨园。”   梨园的后院被二爷扩了半条街左右,院子里还是戏楼的样子,四角顶,红台柱,每一个檐脚都镇着一只怒目圆睁的石狮子,可楼里却依着佛爷家的样子修成了西式的风格。   这栋房子刚刚修好,我也是第一次来。   一进大门,红地毯,金梁顶,白色的西洋楼梯一直盘旋到二楼,客厅里都是皮制的软凳。   二爷转头问我,“漂亮吗?”   我道:“漂亮。”   二爷拉着我的手上了二楼,二楼有一道长长的走廊,走廊尽头有一扇五彩琉璃的玻璃门,就快要走到门口时,二爷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另一只手用力一抬就将我抱了起来。   我心中一动,下意识就环住了二爷的脖子。   琉璃门锁轻轻一转,二爷抱着我就走进了屋内,我看着屋内的设施,惊讶的久久合不上嘴。   “天……”   屋子里摆放着一个巨大浴缸。   那浴缸大到老九门里所有当家人一起跳下去,都不会觉得挤,浴缸上还有个莲花状的东西,我竟没看出是什么。   二爷挥了挥手,屋子里的人都下去了,二爷抱着我放到了软绵绵的靠椅上,轻轻一笑,那狭长的眸子如同棚顶璀璨明亮的琉璃灯。   鉴于很多人是不是看不见作者有话要说,我把q群和微博都挂在这里了,下面内容不能放,放了会锁滴,番外就不保证日更了,行不,这天太热了,我快中暑了,还要写新文,想看什么番外,什么cp都可以留言,我慢慢写,没勾选完结就是还有,么么哒……  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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